在我穿越到宮裡之前,趙妃已經弄S了五個貌若天仙、才華橫溢的穿越女子。
剛見面不久,她就揚言要踩碎我的自尊和傲慢,讓我和「所謂現代人的優越感」同時被挫骨揚灰。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根本沒有那些玩意兒呢?
而且我長得醜、學歷低,又因為受過情傷,對男人敬而遠之,根本不足為懼!
1.
我從天上降落,轟隆一聲摔在皇帝和趙妃面前,將他們嚇得不輕。
我很痛,但不知為何並未墜亡。
皇帝居高臨下地看著臉頰著地的我,饒有興趣地道:「甚好,又來了個穿越女子。之前的那幾位穿越的美人已然香消玉殒,朕好久都沒聽到那夷人小曲了,頗為想念。你抬起頭來,讓朕瞧瞧。」
Advertisement
我抬起頭。皇帝的臉色由白變青,又由青變白。
我醜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不過這也太不公平了。為什麼小說裡的女主都是魂穿到絕色美人身上,最不濟也是穿成個小家碧玉,我卻是帶著自己難看的五官原身穿越?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 T 恤衫和七分褲,下意識摸了摸褲子後面——布料觸感幹爽,太好了,沒側漏。
「真是不識禮數。皇帝問你呢,是否會唱夷人小曲?」皇帝身旁的華服絕色女子冷冷出聲。
我有點想告訴她,她的嗓音真動聽,比那些隻會拉屎的破鳥好太多了。可惜我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什麼比較高雅的比喻,而且感覺她對我敵意挺大的,我就先不誇了。
於是我試探性地唱了一遍英文版的《祝你生日快樂》,又唱了一遍英文版的《一閃一閃亮晶晶》,由於過分緊張,後半部分被我串到了字母歌上。
那華服女子的神色松懈了,嘴角微微翹起,一副得意的模樣。
皇帝失望極了,問:「你可會別的?吟詩作對?天象地理?奇技淫巧?奇變偶不變?」
我搖搖頭,說:「我……呃,臣……奴婢挺會打架的。您看這行嗎?」
皇帝估計以為我會某種難度非凡的現代武功,叫了一個侍衛來和我對打。
侍衛一招直襲我面門,我腳下生風閃身躲避,被打出半米遠,狼狽不堪地摔進草地裡。
「就這?」皇帝惋惜地搖搖頭,「你身為穿越者,怎如此無用?真是白白浪費了這個身份。」
我以為皇帝會下令處S我,或者將我趕出宮去。
但我沒想到,他竟是個收集癖,像留下一件粗陋但罕見的瓷瓶那般把我留下了。
他令我留在了趙妃——也就是那名跟在皇帝身側的華服女子的宮裡,做她的侍女。
2.
我跟著趙妃回到她的宮裡,她往榻上懶懶散散地一坐,抬起線條秀氣的下颌命令道:「給本宮端杯茶來。」
我四處看了看,發覺旁邊的桌上有個茶壺和幾隻茶盞。
茶水滾燙,我哆哆嗦嗦地把茶端過去,不小心一些茶水濺出來灑落在地。
趙妃沒接,睥睨著我,道:「舔幹淨。」
我能怎麼辦呢?我隻能把茶杯放到一邊,然後照辦。
趙妃驚訝地瞪大眼睛,估計是沒想到我會乖乖聽話。
她真是高看我了,舔個地板而已,被學校裡的那些人霸凌時,更惡心的事我都做過。
舔完之後,我說:「不好意思啊,隻能到這種程度了。地磚還湿著,不是因為我沒舔幹淨,是因為我的口水留在了上面。這種事沒法避免。」
我以為我已經足夠誠懇,但她還是打算繼續給我下馬威。
她先是給了我一巴掌,然後說了她接連鬥倒五個穿越女的光輝事跡。
最後趙妃說:「別妄想用你那現代人的做派討皇帝歡心,就憑你,晚生了幾千年,也想踩到本宮頭上?」
我說:「沒有,其實……」
趙妃說:「想說你無心爭寵、不會喜歡一個三妻四妾的男人?可惜,第三個穿越而來的女子已經玩過這套伎倆了。」
我說:「沒有,其實……」
然後她又打了我一巴掌。我立刻明白,不論我說什麼,趙妃都會覺得我是在為自己未來的爬床行徑狡辯。
於是我閉嘴沉默。
趙妃的貼身侍女厭惡地瞪著我,說:「以後你就負責倒夜壺吧,能替娘娘辦這貼身之事,是你的福氣。」
我摸摸被打腫的臉,說:「好的。」
不就是倒夜壺嗎?
我住宿時天天刷馬桶,刷出了好多個衛生優秀表彰獎。隔壁宿舍的下水道堵了也會來找我幫忙,不僅因為我幹得又快又好,更是因為我不嫌髒。
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滋味估計不好受,趙妃的表情變得更加難看。
我跪在地上,剛想順應她的心意,偽裝出一副忍辱負重的不甘模樣,突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我伸手一摸褲子,湿漉漉的,指尖染上了紅色。
我還是側漏了。
穿越後,我第一次感到如此慌張。
3.
我以為趙妃會拿這件事大做文章,狠狠地羞辱我、打壓我,就像穿越前的那些同學一樣。
我第一次來月經,或者說例假、好朋友、大姨媽、癸水,隨便怎麼說都行,反正這事真的很恐怖。
總之,當老師叫我站起來回答問題時,椅子上留下了一攤新鮮的血,紅得驚心動魄。
桃夭是趙妃的侍女,她把我拖走了,一塊幹淨的布被扔到我臉上。
我一動不動,桃夭氣得踢了我好幾腳,撿起那塊已經沾上了我眼淚的布,教我怎麼把它墊在「私隱之處」。
古代人的講究真多,不像我們現代人可以隨時把那個字掛在嘴邊。比如說,我之前路過一所小學時,校門口三四年級的小屁孩,嘴裡就不幹不淨。
「你像我姐姐。」我對桃夭說,她讓我別瞎套近乎。
我真沒瞎說,我的姐姐肯定也會教我怎麼處理身後的血跡,雖然她在出生之前就S在了醫院裡。
鮮紅的潮水帶走了姐姐,據說她S的時候,手術臺上也是一片鮮紅。
我開始了在趙妃宮裡勤勤懇懇倒夜壺的日子。
起初她還叫人盯著我,想探究我是否有不軌之心。
過了兩三個月,我還是勤勤懇懇地倒夜壺,而且把它刷得一塵不染、光亮非常。
桃夭還是不相信我會如此老實,但趙妃覺得可以暫時放松警戒了。
這幾個月,皇帝每次來看趙妃時,都會順便抓我去陪他聊些穿越者之事。我的回答枯燥乏味且水平極差,皇帝就越來越不願意搭理我了。
「她若是如前幾個穿越女那樣有傾城之色也就罷了,可她有那樣一張醜臉,皇帝是斷斷不會看得上的。」趙妃故意當著我的面跟桃夭大聲聊天。
那更好。
上了大學以後,受過往舊事的影響,我連英俊溫柔的、有腹肌的紙片男都不愛了。更別提看上這位已逾不惑之年的皇帝。
話又說回來,趙妃才雙十年華,站在皇帝身邊,就如亭亭玉立的女兒陪伴年輕的父親,場面很不和諧。
這不和諧,但合時宜。反正也不關我的事,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4.
我還是每天倒夜壺。
某天,一個小侍女欺負我,讓我代替她去穎才人宮裡送東西。
我提起東西就走,路上一直在琢磨,這「才人」二字,是「有才之人」,還是「才是人」呢?
我越想越好笑,等到了穎才人所在的宮殿附近,有個蹲在牆角哭的侍女一看見我就大叫起來:「你是哪個宮裡的?竟敢嘲笑我!」
我趕緊解釋:「我並沒有嘲笑你流淚的模樣。」
我還想說,其實我笑的是你的主子穎才人的等級,但沒敢說,怕被她舉報。
她一聽說我是趙妃的侍女,臉色驟然變了,用慌慌張張的眼神看我。
我說:「你別怕,我就是那個被皇帝不喜的穿越女。你對我的態度越壞,趙妃娘娘越高興。」
她放松下來,手也不擰裙角了,鞋尖也不碾地磚了,嘴角勾得像彎月。
後來她告訴我她叫蘆兒,哭泣是因為被其他侍女捉弄了。
那侍女壞得很,繡了一方寫著「蠢」字的手帕贈給了蘆兒。
蘆兒歡歡喜喜地把它當成個寶,直到被穎才人看見,才明白事情的真相。
皇帝從胸膛裡震出渾厚的大笑,笑聲如雷鳴般響徹宮室,夾雜著穎才人清脆的嬌笑。
一個蠢字,將兩位何等尊貴的主子逗成了這樣,蘆兒覺得值了,又覺得丟臉,索性哭一哭發泄情緒。
她講完以後,氣呼呼地瞪著我,嗔道:「你……你不許笑我!」
我沒笑,反而有點想哭,問:「你不識字?」
「是,我知道你們這些穿越女子都會詩詞歌賦,那又如何?往日裡的那些穿越女成了娘娘,你卻做了侍女,和我這種大字不識的人一樣落到為奴為婢的境地。」蘆兒振振有詞地說了一大堆。
我有心教她點什麼,也不枉曾在千年後活過、學過一遭,但繁體字我隻會認不會寫,還是不要誤人子弟了。
我站起來拍拍屁股,回到了趙妃宮裡。
5.
我剛跨進大門,皇帝的貼身太監就迎了上來,對著我的肩膀狠狠一戳,道:「你這個小賤貨,又跑哪兒去了?皇帝說了要見你,還不快去!」
好吧,上次皇帝笑了手帕上悉心繡成的蠢字,這次又來笑我臉上未曾落筆的醜字。
他笑的是無知也好,是容貌也罷,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管不了。
我走進去時,一襲藍衣的趙妃正輕盈起舞。舞終,她收攏水袖,軟著腰嬌媚地倒進皇帝懷裡。
皇帝拊掌贊嘆:「阿瓊跳得好啊。」
趙妃的一雙杏眸含羞帶怯,她微啟朱唇,大概是打算說些謙詞。
可惜話語尚未出口,皇帝就看見了她身後笨拙行禮的我。
皇帝心情頗好地問:「以你穿越者的眼界,覺得這舞如何?」
趙妃轉身,眼裡的柔情蜜意蕩然無存,咬緊貝齒狠狠瞪我。
我很不自在地躲開她的目光,回答:「奴婢覺得很屌……啊不,覺得非常厲害。趙妃娘娘一看就是舞蹈天才,若生在現代,肯定能成為大藝術家,年年上春晚的那種。」
皇帝問:「這春晚是何物?」
我說順嘴了,不小心提及了一個現代知識點。
於是我趕緊解釋道:「春晚類似宮宴,但不是隻屬於皇家的,全天下的人都能看到。這宮宴有很多節目可以看,比如歌舞、小品、相聲——就是兩個講話風趣的人聊天,很熱鬧的。」
趙妃鄙夷道:「誰要供那些低賤之人取樂?本宮的舞姿,隻給皇帝欣賞足矣。」
她邊說邊往皇帝身側靠,他的手緩緩撫上她的腰間,盡顯親昵之態。
我感嘆道:「幸虧奴婢這種低賤之人生在了千年以後,不僅可以目睹很多美女跳舞,還可以反復觀看,隨時學習。」
皇帝瞥了我一眼,說:「你學過舞?那來一曲吧,朕要見識一下你的本事。」
6.
早知道我就不多嘴了,罪過!
我趕緊補充道:「後來奴婢發現自己根本毫無天賦,舞姿比猴子還不堪。您還是別看為妙。」
皇帝大笑,趙妃嬌笑。
笑聲漸止,皇帝道:「要是朕非要你跳呢?」
我能有什麼辦法?
我跳了。我跳的是女團舞,肢體僵硬,笨手笨腳,錯了很多動作,中間還不小心被自己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趙妃笑出來的眼淚像珍珠掛在睫毛上,她一邊用帕子去拭,一邊說:「供你習舞的那些美人,也是這般水平嗎?」
盡管我已經告訴過自己很多遍,要忍耐,要克制,要有毅力,要及時閉嘴。但一聽有人質疑我擔的業務水平,我還是下意識地反駁了:「當然不是!她又漂亮又會唱跳,雖然暫時沒什麼名氣,但總是在為站上更大的舞臺而默默努力,爭取能夠被更多人看見自己的光芒。」
剛說完我就反應過來,這話好像有點影射趙妃的意思?
但我真沒這個意思啊!
她無論是想擁有更大的舞臺,還是隻想做皇帝的專屬舞姬,都跟我沒關系,我沒能力也沒心情去指點別人。
從始至終,本人的目的隻有一個:活著。
我正惴惴不安,皇帝的貼身太監來報,說有個官員找他議事。於是皇帝撩起袍子走了,留我和趙妃大眼瞪小眼。
趙妃說:「你。」
我自覺地跪下了。
趙妃說:「你方才說,那女子要讓更多人看見自己的舞姿?若真如此,她難道不會覺得有失身份嗎?」
我抬起頭。趙妃的眉緊緊蹙著,比起生氣,她更像是疑惑。
7.
我不知道怎麼解釋。
於是我把那個女團成員勤勤懇懇的奮鬥經歷給趙妃講了一遍。
她是小公司出身的,工作室擺爛,被皇族擠出排名前五,應援少得可憐……
「但怎麼說呢,其實她已經很幸運了,有的人連登臺的機會也沒有。」講完後,我說。
趙妃輕蔑地道:「若是讓本宮去參加,那什麼來著,選秀綜藝?定能一舉奪魁。」
「若您果真一舉奪魁、出道成團,那就會有很多舞臺。」我隨口打趣,「屆時將有無數人來欣賞您的歌舞技藝,娘娘不怕被我們這些低賤之人的目光玷汙了嗎?」
話音未落,我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在說什麼。
我又自覺地跪下道:「趙妃娘娘對不起,您就當奴婢什麼都沒說吧。」
趙妃冷哼:「反了你了。」
桃夭也跟著附和:「真是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