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紅杉的眼睛,扯出一個笑,搖了搖頭,說:
「舒妃娘娘如何篤定我會做此事。」
紅杉似笑非笑地瞅了我一眼,說:
「你娘曾是宮中的繡娘,聽聞最近在宮外病重,舒妃娘娘的母家給你娘送了大夫過去。」
「娘娘說,這病治不治得好,全看你在宮中是怎麼表現的。」
我的心一緊,她們居然找到了娘親!
為什麼會這麼快!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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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關乎娘親的安危,我不得不謹慎對待。
我去求見了皇後,鍾尚宮是沈貴妃的人,李尚宮是舒妃的人,可掌管六宮大權的,是皇後。
皇後娘娘深居簡出,但治宮嚴明,舒妃謀害皇嗣,她不會坐視不理。
上次送的寢衣得了娘娘的喜歡,我向她討了個賞賜,我必須利用此事,說動皇後救娘親!
皇後宮中靜悄悄的,四周的宮女太監各司其職,不敢有一絲懈怠。
「舒妃如此大膽,本宮自會處置她,可你要本宮救你娘,那個小小的賞賜可不值得本宮費這麼大力氣。」
皇後端坐在紫檀椅上,慢條斯理地修剪著桌上那盆開得正好的月季
「娘娘身為六宮之主,自然能處置舒妃娘娘,可到底是抓不到證據,單憑奴婢今日這番話,舒妃娘娘可以說這是空穴來風,是奴婢胡亂誣蔑她。」
「皇上近日寵愛舒妃娘娘,也不會因著此事就冷落了她。」
皇後瞥了我一眼,又繼續修剪著枝葉,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舒妃娘娘謀害皇嗣這麼大的事情,如果就這麼輕放,那便是長了宮廷的不正之風。」
「娘娘定然也厭惡後宮嫔妃將織造局作為爭寵的工具,不然也不會容許奴婢,在沈貴妃面前那般大放厥詞。」
「奴婢願為娘娘找個合適的機會發作,舒妃失德,不宜再教養小公主。」
說完,我屈身長拜。
皇後娘娘猛地看向我,手中的剪子重重地拍在了案上,似是大怒。
上位者的心思不容揣測,可我非但猜了,還猜對了,所以皇後才會生怒。
可我知道她會答應,皇後娘娘身體孱弱,不能生育,這輩子注定不會擁有自己的子嗣。
公主的生母失德,沈貴妃又有孕,皇後便是撫育公主的最佳人選,她怎麼會不心動。
「哼,你聰明是好事,可過於聰明卻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皇後冷冷地說完,又拿起銅剪子繼續修剪月季的枝葉。
她不再開口說話,可那株開得正豔的月季花被銅剪子無情地掐掉。
隻餘下一旁尚未綻放的花苞,未經風雨,卻微微顫抖。
10
我沒有用紅杉給我的東西,隻是照常為沈貴妃修改衣裳的腰身。
又時常躲著人,用研缽在一旁研磨些粉末,故意做出形跡可疑的樣子。
過了一個月,紅杉又找到了我。
她面色不虞,氣勢洶洶地走進我房內,說:
「為何一個月了還沒有動靜!你到底想不想保住你宮外的娘。」
我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誠懇地說:
「紅杉姐姐,這種東西我一次也不敢多加,再說了,那燻衣服,本身就要燃掉許多,才勉強沾染上那東西,你給我的那些,我研成粉末根本不剩多少了呀!」
「況且貴妃娘娘也不是天天都需要改腰身的,我每個月隻給她改兩次。」
紅杉見我沒有消極誤事,語氣這才平和下來,道:
「既然不夠,為何不早來說?」
我連連搖頭,道:
「我平日裡事多,織造局又人來人往的,研制粉末需要時間,又要仔細避著來人,自然而然耽擱了下來,我正要去舒妃娘娘宮中找你,你便來了。」
「要是能直接給我粉末,我也不必這麼麻煩,也能更好地為娘娘辦事了。」
既如此,下一次我研好了給你送來,你不要試著耍花招,我再給你兩個月的時間,加大劑量,不夠就及時來報。
「記住了,兩個月,我要聽到沈貴妃那邊的動靜。」
我忙應了聲好,又將她客客氣氣地送出了門。
11
沈貴妃近日身體有些異狀,她原本孕吐得厲害,用了好多法子都沒有效果,可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孕吐好了很多,可肚子裡的孩子倒沒了什麼動靜。
沈貴妃那邊宣了太醫,甚至驚動了皇後。
織造局的人被召了進去。
沈貴妃與皇後端坐著,一件衣裳被丟在了地上。
貴妃娘娘面色不佳,指著我說:
「姜竹心,本宮的衣物一向由你負責,你動了什麼手腳,這衣裳的氣味與往日全然不同!」
我跪直了身子,恭敬地答道:
「回娘娘,奴婢隻是換了燻衣裳的香料。」
「好端端地,換什麼香料!本宮近日身體有異,是否與你有關!」
我還沒有答話,身旁跪著的姜沁雪開口了,
貴妃娘娘!奴婢知道那香料是什麼!
「我曾看到姜竹心避著旁人,在研磨些什麼東西,她行跡詭異,奴婢留了個心眼。」
我臉色慘白,沈貴妃看了我一眼,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姜沁雪顫抖著身子,瞪著我說:
「奴婢趁她不備,去看了那粉末,香味奇異,竟然是能讓女子小產的麝香!」
「她不止用這粉末燻衣裳,還將這粉末縫進了衣裳袖口的夾層!」
「娘娘若不信,挑開一看便知!」
立馬便有宮女上前將袖子剪開,隨著口子的打開,一些粉末落了下來。
沈貴妃的臉色沉了下來。
我的內心也氣惱得很。
姜沁雪這個蠢貨,果然在為舒妃辦事。
當日娘親能這麼快被舒妃找到,我便起了疑心,如今看來,全是姜沁雪在背後通風報信。
這粉末根本不是什麼麝香的粉末,她更沒有接近聞過
這完全是她和紅杉設計好了,打算將這事情一股腦扣在我身上,畢竟告發人也得找個借口不是。
我皺眉看著姜沁雪道:
「姐姐慣會汙我清白,這分明是薄荷葉與陳皮的粉末,有助於改善女子孕吐。」
「貴妃娘娘懷有身孕,我便不敢用織造局內的香料,隻是用了民間婦人們用的方子來燻衣服。」
我又看向沈貴妃,問道:
「娘娘近日孕吐是否改善了許多,就連肚中的龍胎也沒那麼鬧騰了?」
我看見沈貴妃狐疑的神色,便知道,我查到的那方子起了效果。
薄荷葉與陳皮,確實有止女子孕吐的作用。
但沈貴妃懷著龍胎,寶貴得緊,稍微有個什麼不對勁,她都會宣太醫檢查。
我又說:
「如果娘娘不信奴婢,太醫還在外頭候著,娘娘一查便知。」
皇後宣了太醫進來,太醫院院首捻了一抹粉末,細細聞了聞,確認了是薄荷與陳皮,也證實了這兩樣東西於胎兒無害,卻能止產婦孕吐。
姜沁雪聽完,頓時面如白紙,癱坐在了地上,她知道,我破了局,今夜注定不會是一個平靜的晚上。
我看向皇後,皇後微不可聞地點點頭,我便知道,娘親是安全的。
於是我低下頭一拜,道:
「皇後娘娘,奴婢要告發舒妃娘娘,謀害皇嗣!」
此話一出,全場震驚,就連姜沁雪也看向了我。
「舒妃娘娘身旁的紅杉曾找到我,要我將麝香放入貴妃娘娘的衣物中。」
「奴婢沒有照做,而是將麝香埋在了院中。」
「紅杉又與姜沁雪勾結,讓她今日在娘娘面前檢舉我,好洗脫舒妃娘娘的嫌疑,坐實我謀害龍胎的罪名。」
「可隻要娘娘著人去舒妃娘娘宮中查,必能查到有研磨好的麝香粉末。」
我一口氣將這件事情說了個幹淨。
皇後娘娘立馬封鎖消息,雷厲風行地帶著太監宮女去了舒妃宮中。
那邊早已有太監提前盯著,防止他們毀滅證據。
他們果然在紅杉的房中搜尋到了研磨好的麝香粉末。
人證物證俱在,舒妃謀害皇嗣,皇上隔日便下旨,剝去服制,將其打入冷宮。
小公主年幼,離不得人,便交由中宮皇後撫養。
12
姜沁雪看著眼前的一切,搖了搖頭,狀若瘋癲,趴在沈貴妃的腳下,邊哭邊喊道:
「娘娘!娘娘您救救我,我知道錯了娘娘,求您救救我!」
沈貴妃像是厭極了她,一腳踢開她,說:
「你罔顧本宮對你的恩情,幫著舒妃來對付本宮,若不是念在你與本宮有那麼點關系,本宮今日便S了你,滾!」
說完,便讓太監將她拉去了慎刑司。
我看著姜沁雪哭著喊著,逐漸遠去的身影,心中卻犯起了嘀咕。
姜沁雪能和沈貴妃攀上什麼關系。
她犯了這麼大的事情,沈貴妃還願意留著她。
可她被拉去慎刑司,那雙手必定是留不住了。
就如同前世的我一樣,這輩子,再也拿不起繡花針了。
娘親在她身上傾注了這麼多年的心血,全當是喂了狗吧。
13
我成為秦尚宮,織造局不再是嫔妃們相互爭寵的工具。
我又來到了皇後的宮中,與上次前來大有不同。
太監宮女們臉上都帶著笑意,小公主的到來,為這座宮殿帶來了不少的歡聲笑語,整座宮殿好似鮮活了起來。
就連皇後娘娘看起來也沒有那麼嚴肅了。
皇後將一個匣子遞了過來,說:
「你娘讓人帶來的,打開看看吧。」
我打開一看,是一枚玉佩,上面刻著一個沈字。
我立馬想到了沈貴妃,我看向了皇後。
周圍的繡娘們不敢作聲,但飛來的眼神足以將這邊淹沒。
「(我」娘親當年還是宮中的繡娘,宮中設宴,邀了許多官員,其中便有當時還是沈貴人的兄長,沈安。
沈安喝得多了,連衣服也灑了許多酒液,娘親奉命給沈安送來一套衣物,卻被沈安拉去了偏殿,一夜過後,便有了我。
娘親在臨走時,卸下了他腰間的玉佩。
沈安酒醒後什麼都不記得了,隻以為自己在偏殿睡了一覺, 弄丟了玉佩。
娘親求到了皇後頭上, 這事傳出去,算是宮內的一樁醜聞, 於是便答應放娘親出宮。
在出宮後不久, 娘親生下了我, 又在我三歲那年, 撿到了還是乞兒的姜沁雪。
大冬天的, 她衣不蔽體, 瞧著實在可憐, 娘親便收了她做女兒,與我一同學習繡藝。
娘親為了避免我心生龃龉, 從不向我提姜沁雪非她親生一事,我便一直這麼稀裡糊塗地長大了。
我還小的時候,娘親時有夢魘,夢中總是尖叫著, 提到了沈安的名字, 被姜沁雪聽見了。
與我不同的是, 姜沁雪那時已經記事了, 她知道娘親是從宮裡放出來的, 又曾看見娘親拿出過那枚玉佩。
直到她進宮, 聽說了沈貴妃, 又聽說了沈安這個名字,她才將一切串聯起來。
她去找了沈貴妃,說自己是沈安的女兒, 換得了鍾尚宮對她的照顧, 以及沈貴妃的庇護。
可她終究不是沈安的女兒,她害怕終有一日會被拆穿。
於是在舒妃要對付沈貴妃時,她想一石三鳥, 既除去了我這個隱患,讓沈貴妃小產, 還能讓她在舒妃那邊獲得好處。
如果娘親能S在舒妃手上的話, 那便更好了。
我忍不住握緊手中的玉佩,從皇後宮中出來,轉身去了沈貴妃的宮中。
隨著我一塊出來的,是沈貴妃下的一道, 處S姜沁雪的命令。
終於, 一切都了結了。
我去求了一道恩旨,皇後娘娘嘆了一口氣,答應放我出宮。
我帶著一輩子都用不完的賞賜, 出了宮。
我隻想在宮外開個小繡坊,陪著娘親,和娘親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