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我熟門熟路地鑽進他被窩。
「不許——」我戳了戳他的手臂,「不許趁我睡著偷偷去睡沙發。」
他在裝睡。
我鑽進他懷裡一頓亂拱,他終於破功,扣住我的手腕輕嘆了口氣:「乖一點。」
夜色掩住了紅透的臉,我越發肆無忌憚:「你熱情一點。」
他笑得無奈,屈指敲了下我的腦袋:「你收斂一點。」
我掙開他的鉗制,手腳並用地抱緊了他。
隻有嚴絲合縫,我心底的空洞才不會呼呼漏風。
「小乖,就算是報答,也不需要,到這個程度,等你喜歡我了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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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報答,喜歡你。」
齊止軒不動聲色地挪遠了些。
他鑽起牛角尖的時候,真的固執得像小孩。
「別睡,還早。」我繼續戳他,「換個話題。」
似是早有準備,他側身面向了我,「何垟又找你了,需要哥哥做什麼嗎?」
「不需……唔。」
他在黑暗中精準地找到了我的嘴巴抬手捂了起來,堵回了我的話後才放開。
「沒事,我自己……唔。」
又被捂住,我氣不過,抓住他的手用力啃了一大口。
道貌岸然的壞蛋,明明不容我拒絕,卻非ẗű₄要問我需不需要。
「需要。」我摸了摸他手上的牙印,「哥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沒辦法,誰的哥哥誰寵。
說起來,知道沒有血緣關系後,我好像一點都不抗拒叫他哥哥了。
或許是因為,這會兒的「哥哥」,早就變質了。
28
假期的時候,我和齊止軒回了家。
好久不見仔仔,它的尾巴搖成了螺旋槳。
「仔仔仔,快讓我抱抱。」
仔仔白了我一眼,樂顛顛地跑去迎接齊止軒了。
仔式白眼給我,仔式擁抱給齊止軒。
我歪在沙發上撇嘴,齊止軒抱著仔仔塞進了我懷裡,順便按平了我的嘴角:「別不開心。」
其實並沒有不開心,但是吧——
我又故意撇了下嘴:「親我,我就開心。」
他怔了會兒,撩了撩我額前的碎發。
吻落在我額頭,我抬手摸索著捧住他的臉挺直了背。
皮膚順著面龐的曲線若即若離,讓人心痒。
對上他漂亮的眼睛的時候,我吻在了他唇角。
他沒動。
我大著膽子一寸寸地極慢地覆了上去。
唇珠蹭在一起的時候,似有電流緩緩爬過四肢百骸,我顫抖著想要更近,角落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齊止軒將我護進了懷裡,仔仔也作出了防御姿態。
窗簾半閉,通往院子的玻璃門上多了條裂痕。
外面的人還在瘋了似的踹著玻璃,不幹不淨的謾罵隱隱約約聽不真切。
我朝門的方向靠了靠試圖聽清,齊止軒突然將我按在他胸前捂住了我的耳朵。
他冷靜地叫了保安、報了警。
他的胸膛與手隔絕了所有,我默默數著他怦怦的心跳。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輕輕拍了拍我:「別怕,我去處理。」
遍布裂痕的玻璃門搖搖欲墜,外面的人被按倒在了地上。
齊止軒出去時,我才看到門外被窗簾擋住的角落裡,還有個小男孩在瑟瑟發抖。
門拉開的一瞬,他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進來——「哥哥。」
他緊挨著齊止軒,無措地攥緊了他的衣角,齊止軒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
直到他們走遠,我才回神。
仔仔嗚咽著蹭過來,我揉了揉它的耳朵:「仔,哪來的小孩?」
「嗷嗚——」
29
太陽西沉時,齊止軒才回來。
他像是不忍心告訴我,頓住好久,才開口回答了我的問題。
「那是你——
「父親。」
我不認識我的生父。
他歇斯底裡地砸玻璃時,是我們見的第一面。
齊止軒說,他看到我的眼睛時就認出了我。
可他有什麼可憤怒的呢?
素未謀面的親生女兒,和他苛待著長大的養子在一起,他有什麼可憤怒的呢?
他有了新的家庭,那個小孩,是他的兒子。
破產了、媳婦跑了、兒子重病了,才想起養子,才發現養子很有錢。
所以勒索。
怪可笑的。
「他今天是從院子外面爬進來的。
「別擔心,已經安排人加高圍欄了。
「你如果想見他,約個合適的時間……」
「不要。」我幾乎是用上了最大的力氣搖頭,「我不見。
「哥,你不管他行不行?
「他活該的。」
齊止軒像給仔仔梳毛一樣用手指順著我的頭發。
「隻付赡養費和醫療費。
「醫療費在醫院付。
「赡養費很基礎,和他的債務相比九牛一毛。
「別擔心,他不會好過。」
我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腦海裡卻突然浮現了那個小男孩的樣子。
慘白的臉,瘦得像大頭娃娃。
算了。
孩子無辜。
30
貪欲是無底洞。
被人捂住口鼻迷暈時,我混沌的腦袋裡唯一清晰的,隻有我生父醜陋的嘴臉。
果然。
醒來時是在車上,安全帶將我固定在了後座,身上的厚毯子遮住了我被綁得S緊的手腳。
在後視鏡中對上他有些滄桑的眼睛,我揚唇衝他笑了笑:「爸。」
他平靜的臉瞬間變得猙獰,失控地踩了腳油門。
車猛地往前蹿了一下,他勉Ŧùₗ強穩住,看向我的眼神仿佛淬了毒。
「閉上你的嘴。
「惡心人的賤東西。
「……」
他唾沫橫飛,越罵越髒。
我在他的謾罵聲裡,想到了從前。
這不是我第一次叫他爸。
第一次,是在我媽去世時。
我是病原體,是沒人要的皮球。
各路親戚人人自危,將我踢來踢去也沒個結果時,他們想起了我還有個爸。
輾轉問到聯系方式後,電話打了三個才接通。
「喂?」
極度不耐煩的聲音。
他們將手機舉到我面前,推搡著我示意我說話。
「喂,爸。」
「什麼?誰?」
「我是尤忱。」
「哦,有事嗎?」
「我媽去世了。」
「我和你媽離婚了,離婚!你懂什麼意思嗎?就是老S不相往來,知道嗎?」
他幾乎是在咆哮。
嗓子像被粘住,我說不出話。
旁邊圍著的人清了清嗓子,七嘴八舌地說起了沒去處的小孩怎麼怎麼可憐。
我生父聽了隻是嗤笑:「倆小孩,一人一個,法院判的。」
聽筒隻餘徒勞的嘟嘟聲,他們的爭吵也愈發激烈。
但是我這個當事小孩,倒沒什麼所謂。
再不濟,反正S亡免費。
隻是沒想到,哥哥也免費。
31
車似乎漫無目的。
「你綁我,是要問我哥要什麼?」
他眯起眼睛,猥瑣地舔了舔唇:「要什麼?要他的公司,要他所有的財產!
「你就等著吧,等他辦完手續,把錢轉過來,我就送你回去。」
倒是狡猾。
但也愚蠢。
車外荒無人煙,他突然停在了路邊,面目扭曲得駭人。
他從口袋中掏出了個方方正正的東西。
鋁箔紙在陽光下閃著光,我這才意識到,還念著他是生父的我,比他更蠢。
繩被固定在了座椅上,掙扎無果,他已經越來越近。
充斥著惡臭煙味的圍巾在我頭上纏了一圈又一圈,隻有眼睛還露在外面。
他滿意地盯住了我的眼睛:「這雙眼睛啊,嘖。」
我掐緊掌心試圖強迫自己冷靜。
他呼吸急促,探下去的手動作了半天卻沒什麼動靜。
我悄悄看向了他丟在駕駛座上的手機。
屏幕上,來電顯示沒斷過。
是我爛熟於心的號碼。
「起不來?」
他惱羞成怒地跳了起來,腦袋砸在車頂發出了聲悶響:「你他媽……」
我假意低頭:「你解開我的手,我幫你。」
「呵。」他嗤笑著一把拽下了覆在我臉上的圍巾,「手哪有嘴好用?」
被絕望淹沒的前一秒,警笛聲突然轟鳴四起,帶著穿透力包裹了這輛小車。
遠方地平線上浮起了一輛接一輛警車,警燈閃爍,明亮又耀眼。
他手忙腳亂地拉著拉鏈,拉鏈似是也被嚇到,卡在原處遲遲未動,他臉漲得通紅依然無濟於事。
反倒是車門先被拉開,他大敞著被戴上了銀手镯。
懸著的心終於落回原處,我傾身靠向拉開我這邊車門的齊止軒,被他抱了滿懷。
32
塵埃落定。
他鋃鐺入獄。
那個可憐的小孩,也被他媽媽接走了。
我餘下的整個假期,都耗在了心理疏導上。
最後一次復診結束後,齊止軒依然緊張得不行。
他蹂躪遊離線越來越頻繁了。
指縫間的血痕蜿蜒成了波浪,仿佛給指甲鑲了紅色的異形法式邊。
「哥。」我小心地碰了碰他的指尖,「你好像比我更需要心理疏導。」
他將手背在了身後。
我順著他的手臂摸索著去抓他的手:「哥,你再N待遊離線,你的甲床就要退沒了。」
他無奈地嘆氣,乖乖將手放在了我掌心:「知道了。」
突然福至心靈,我看著他的手,莫名想起了我的圓規——賦予疼痛的工具。
我將寬松的睡衣拽到了手臂上:「哥,你看。」
圓規留下的刻痕交錯著覆蓋了我的肩頭和手臂內側,好在沒有增生,看起來沒那麼猙獰。
齊止軒的眼睛倏地睜大,瞳孔似乎在震動,淚幾乎是在瞬間就溢滿眼眶湧了出來。
我慌忙將衣服拉了回去,手忙腳亂地給他擦淚。
「哥,你別……」
他眼底閃過狠戾:「誰弄的?」
我垮了肩膀,埋頭撞在了他懷裡:「我自己。」
他的身體突然緊繃,聲音也在抖:「小乖?」
我閉了閉眼睛,索性和盤託出。
「和你虐自己手的理由差不多。
「某些不對的念頭,需要疼痛壓制。
「我早就說了,你不信。
「不是報答,我又不是孝順的乖小孩。
「我是真的,喜歡你。」
齊止軒後退了一步,俯身挑起我的下巴吻了上來。
不同於以往的蜻蜓點水。
他似是餓極,帶著將我吞吃入腹的力度寸寸席卷。
纏綿的水聲麻痺了我的腦袋,全身上下似乎隻餘嘴巴還有知覺。
舌根在痛,上顎在麻,牙齒在痒。
「嗚嗚……」我模糊著叫他。
他微微退開了些,唇依然若有若無地磨蹭著:「嗯?」
「哥哥。」
他喉嚨裡溢出輕笑,不由分說吻得更兇。
33
齊止軒的遊離線在慢慢長好,甲床也恢復了正常的大小。
他日復一日地給我塗藥,我肩頭的疤也淡了許多。
我窩在他懷裡時,總是嚴絲合縫。
每一塊骨頭都恰到好處地貼合,仿佛我們天生就該在一起。
「哥。」
夜色朦朧,齊止軒的眼睛眨啊眨,似亮閃閃的星辰。
他的皮膚,觸感像極了上好的綢緞,仿佛是供星辰徜徉的銀河。
順便,也供我流連。
我探進他衣服裡上下其手,他悶哼著扣緊了我的手腕。
「哪來的小流氓?」
「哼。」我貼近他蹭了蹭,「哥,你那會兒說不想養了, 是因為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嗎?
「我覺著,還是別養我了,我可以養活自己。
「我們可以像普通情侶一樣。」
「不行。」齊止軒欺身覆住了我,炙熱的呼吸與低沉的嗓音一同取悅著我的耳朵, 「哥哥養你, 到永遠。
「小乖那會兒, 沒看全,也沒聽全。
「『不想養了』,隻是句模糊的感嘆, 準確說,是不想要這層血緣關系。
「後面一句才是沒有異義的真情實感。」
他突然頓住, 我拽著他的衣角晃了晃:「是什麼?」
「想吃。」
話音落下,他咬住我的耳垂磨了磨牙,儼然一副準備用餐的姿態。
我顫抖著抱緊了他:「好。」
他用指尖點了點我的唇:「這裡?」
「好。」
……
他壞心眼地一處接一處問,我紅透的臉與啞了的嗓子一同在冒煙:「不許、不許問了。」
「好。」尾音拐著彎上揚,他聲音裡的笑意毫不收斂, 某些動作也是。
心尖痒意難消, 我能感受到我心底的空洞在被填補、愈合。
得益於此刻負距離的嚴絲合縫。
浮沉間, 我突然想起什麼,攀住他的肩按停了他的動作:「沒……沒看全的是什麼?」
「沒看全的——」他輕笑著拖Ṱŭₗ長了聲音,緩緩與我拉開了些距離, 帶著我的手覆上。
滾燙的, 黏膩的。
「哥哥在幹壞事呢。」
34
日子慢慢悠悠。
冬日暖陽,總是格外難得。
我抬手追逐著陽光,微小的灰塵顆粒撲騰著散開, 手掌合攏時, 抓住的, 隻有虛空。
陽光美好又溫暖,也唾手可得,也遙不可及。
「哥, 你想過以後嗎?」
縱使沒有血緣關系, 可是哥哥的名義始終在。
自由不會眷顧我們。
「小乖, 你想維持現狀,我們就這樣。
「你不想偷偷摸摸, 我們就換城市、換國家。
「你想結婚,我們就去國外登記。
「一切如你所願,小乖。」
齊止軒一字一句堅定有力, 我卻悲觀地覺著,他說的這些恰似眼前微小的塵埃。
懸浮。
指尖的輕顫就足夠它潰散了。
「哥, 你的事業在這裡、生活在……」
「小乖。」
齊止軒打斷我的話,執起我的手輕吻了下。
「哥哥已經準備好了。
「你如果想離開,隨時都可以。
「別怕,往前走。
「不管是哪個方向,哥哥給你鋪路。」
太陽墜入雲層深處, 陽光瞬間消退。
無名指上, 他求婚時送我的戒指在暗處依然璀璨,神奇地驅散了我的恐懼。
怕什麼呢。
我朝他張開了雙臂,他笑眼彎彎, 起身將我攏進了懷裡。
陽光抓不住,那就多吃維 D。
就算生活在黑暗中,我也有我哥。
怕什麼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