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託路邊的孩子帶信去太子府,都沒有得到回音。
正在一籌莫展之時,蘭姨帶來了洛溪兒將在明日去蘭若寺祈福的消息。
我想,這定然是個契機,蕭煜最是在乎洛溪兒,若知道我和她在一處,不用我刻意去找,他都會現身的。
果然,我猜得沒錯,在我找人綁了洛溪兒之後,蕭煜來了。
他瞪著通紅的雙眼,像是地獄的修羅般,一步步逼近我。
「你把溪兒帶去哪裡了?」他咬著腮幫子一字一頓地質問我。
我苦澀地勾起唇角:「殿下,我們許久未見,你就是這般歡迎我的?」
他神情微滯,表情逐漸變得柔和。
但我知道,這都是裝的,我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時日,他也是這般溫潤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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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用你的身體練蠱是我一人的主意,與溪兒無關,她並不知情,你要怪就怪我吧。」
洛溪兒是天上的明月,一塵不染,我便合該成為地上的汙泥嗎?
我笑著走到蕭煜身邊:「那殿下打算用何換洛溪兒?」
蕭煜抿唇:「你想要什麼便拿去,除了,除了溪兒。」
「殿下還真是深情。」
「可是……」
話還未說完,遠處傳來雜亂的馬蹄聲。
為首的是裴懷安,而他懷中正緊緊抱著那黛色衣裙的姑娘,正是洛溪兒。
裴懷安還真是洛溪兒最忠誠的一條狗,總是快人一步。
「溪兒!」
眼前一陣勁風,蕭煜已神色緊張地奔至裴懷安身側,小心翼翼接過他手中的姑娘。
不知看到了什麼,他猛然回頭,雙眸中藏著滔天恨意。
13
「芸錚,你找S!」蕭煜厲聲。
我皺緊眉頭,耳邊啜泣聲傳來,正是那剛被救下來的洛溪兒。
裴懷安更是痛心疾首:「阿錚,我以為你隻是嘴毒了點,沒想到竟找人……若不是我及時趕到,溪兒隻怕連名節都沒了。」
我沉默許久才理清他這話中的意思,聯想到洛溪兒此刻衣衫不整的模樣,想必是那綁人的乞丐看她貌美,動了歪斜之心。
「不是我……」話一出口,我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
索性破罐子破摔:「這是你們欠我的!」
我咆哮。
蕭煜面色冷凝,下一秒,把洛溪兒放入馬車之後,冷著臉朝我走過來,憤怒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
他從袖中拿出一把刀。
「芸娘,本王欠你的,你自可自己討回,這次之後,希望你能不再糾纏。」
那把刀華麗鋒利,隻看一眼,便知道它削鐵如泥的威力。
我咬牙,一把奪過那把刀,刀尖衝著自己的肩膀而去。
想象中的傷痛並沒有來,面前的蕭煜卻在同一時間彎下身子,手背被這把刀徹底貫穿。
這樣重的傷,日後怕是連劍都提不起來。
我卻覺得心中無比暢快。
看來,這次還是我賭對了。
「芸娘,日後,我們。兩清。」
蕭煜冷聲,疼痛讓他的面容扭曲,額上的汗汩汩朝地上落。
我把刀隨意扔在一邊:「如此,甚好。」
反正我已經達到了我的目的,這般大的動靜,那洛溪兒想不知道都難吧。
蕭煜如此如珠如寶地護著,若是知道了自己的健康是和她在同一天出生的女孩子給的,不知她會作何感想。
讓他的心上人心痛,他定然也會加倍受到傷害。
在我轉身之際,蕭煜怒極反笑,在我耳邊輕聲說道:「芸娘,欠你的我已經還清,你如此冥頑不靈,恐日後再出現這樣的事情,本王要把你打入奴籍,生生世世都不得翻身。」
他雙眼一眨不眨盯著我的側臉,似乎是想看我如何反應。
我面不改色地蹲下接旨:「奴婢謝殿下。」
周遭的空氣像是被凍住了一般,安靜異常。
面前隻有蕭煜一張青紅相加的臉。
隻聽他沉聲道:「芸娘如此傲骨,那本王就成全你。」
話落,深深看了我一眼,便轉身走向洛溪兒所在的馬車。
我冷笑著看兩人的馬車緩緩離去,裴懷安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側。
「若你想脫離奴籍,可以隨時來找我,我……」
「不需要。」我想都沒想就一口回絕了他。
由於心事過重,回到得月樓之後,我便開始發起了高燒,迷迷糊糊間做了很多很多的夢。
其中一個尤為深刻,夢中的我是一個架空世界的惡毒女配,而蕭煜和洛溪兒便是這個世界中的男女主,裴懷安則是深情男二。
夢中的我用盡各種手段想要得到男主,每次都撲了空。
女主就像是有光環般,裡面的所有人都偏向她,男主為了她甘願一生一世隻有一個妻子,男二為了她忍氣吞聲,潛伏在我這個惡毒女配的身邊,隻等著關鍵時刻給我致命一擊。
我成了眾矢之的,所有人都對我惡言相向,巴不得我立馬去S。
巨大的悲傷讓我不得不從睡夢中驚醒。
蘭姨守在我的身邊已經睡著,我這般大的動靜都沒把她吵醒,想來定是累壞了。
14
我喝了一口桌上已經放涼的茶水,心緒漸漸趨於平靜。
夢中的場景太過於真實,讓我不得不聯想到現如今我自己的處境。
我現在不就是所有人眼中的惡人嗎?
聽說洛溪兒回到太子府之後和蕭煜發了好大一通火,她那般驕傲的人,隻要想到自己這副健康的身子是靠著煙花之地的女子才活下來,便覺怒火中燒,恨不得從來都不曾恢復健康。
兩人的感情降至冰點,僅僅隻是維持著表面的體面。
裴懷安自那日起,便日日都來得月樓,他像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對外宣稱是我的追求者,更揚言要娶我過門。
他問我後悔嗎?
我輕笑出聲,我怎不後悔,我後悔當初就不該從蕭煜手中救下他,他不是傲骨嗎?哪怕S也不說出洛溪兒的名字,那就讓他去S。
蘭姨告訴我裴懷安總是來找我的時候,我沒有接她的話,心中一片平靜。
「想來便來吧,索性我也要走了。」
她手指一頓:「你可是想好了?」
塞外路途遙遠,她不忍心我一個女子獨自去那蠻夷之地。
我堅定地點頭:「這裡已沒有任何值得我留戀的地方,蘭姨,我知道阿娘在哪裡。」
在太子府時,我曾託人偷偷找過阿爹的下落,這才知道阿爹很有可能在邊塞,不管真假,我總要去看看,他甚至可能還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女兒。
裴懷安在看到我如此冷漠的態度之後,終是忍不住主動前來找我。
「阿錚,我帶你走,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他蕭煜能給的我也能給。」他急於表現自己的誠心,緊張到冷白的脖子上也染了緋紅。
我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遞給他一杯酒微揚眉:「若你真的有誠意,喝了它。」
裡面的藥雖然不至於讓人S亡,卻能讓人痛不欲生,每月發作一次,發作的時候會痛到全身痙攣,生不如S。
我眯了眯眼,在走之前,傷害過我的,我都要討回來。
「若是不願意就算了。」看他遲遲沒有動作,我佯裝生氣,想要奪回酒杯。
他沒給我機會,瞬間一飲而盡。
藥效很快便起了作用,他痛得在地上打滾,匍匐在我身邊要解藥。
我仰視著他如狗般搖尾乞憐的動作,毫不留情地上去踹了好幾腳。
「裴懷安,日後,你就在這上京中繼續發爛發臭吧。」
離開的馬匹和包袱已經準備好,我沒有絲毫留戀地揚長而去。
此後的每一日,上京中再無芸錚這個人。
番外:蕭煜
我這一生像是傀儡般按部就班地活著,唯一的意外便是那得月樓的賣酒女。
起初,是為了給溪兒治病,隻是沒想到找到的女子竟是如此輕佻之人。
我知道她想讓我帶她走,那生澀的勾引動作想來也是剛成為賣酒女不久。
本意就是要讓她為溪兒養蠱,索性便順水推舟,沒想到卻在某一夜一切都變了。
我們的身體糾纏在一處,竟覺得身心舒暢。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們都宿在一處,興許是身體的無比契合,讓我在某個時刻也有了心軟的念頭。
我暗暗告訴自己不能這樣,我和溪兒青梅竹馬長大,怎能為了一個煙花女子傷了彼此之間的感情。
隻是每每到夜間,我便會想到那雙如小鹿般惹人憐愛的眼神,腳步也不自覺地朝著她所在的院落而去。
直到蠱蟲越來越成熟,我才意識到自己不能再繼續沉淪下去了。
身體的歡愉又怎能比得過我和溪兒精神的交融。
我故意冷落芸錚, 不去打探關於她的任何消息。
她託人帶話, 假傳自己生病, 我都不為所動。
漸漸地, 她像是認命般不再找我。
而蠱蟲成熟的那一日,我知道時機到了, 我把她帶到早就準備好的院落,在那裡取出蠱蟲。
也是因為我和溪兒已經被父皇賜婚, 為了不讓溪兒知道芸錚的存在, 隻能把她送出府。
她並沒有跟我鬧, 像是認命了一般每日平靜的生活。
在我和溪兒成婚當天,裴懷安跑來告訴我, 芸錚要把我們之間的事情告訴洛溪兒,我面上緊張,心中卻沒來由的一陣欣喜。
可是她並沒有來, 宅院中也沒了她的蹤跡。
我低笑, 煙花女子的話果真不可信。
不日之後,她竟然綁架了溪兒,溪兒是重臣之女,若是讓大理寺知曉, 隻怕會落得五馬分屍的地步。
一心隻想讓她和我撇清關系,我不自覺地說了許多重話。
在看到她沉痛的眉眼之時,我竟心痛到無法呼吸。
直到此刻, 我才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感情。
「芸娘, 你要等我。」
分道揚鑣之時, 我的口中喃喃自語。
溪兒讀懂了我的嘴型, 但是我們兩人身處皇家, 並不隻是為自己而活, 不能和離, 隻能分院落生活。
我以為一切都還來得及, 芸錚的奴籍我隻是隨口一說,並沒有在官府備案,便是不作數的。
可是她不見了, 沒有留下任何蹤跡。
我日日荒唐活著, 心中如缺了一塊般難受。
就連從父皇那裡得到的殊榮也不能讓我有所緩解。
我甚至越來越厭惡朝堂之上的爾虞我詐, 波詭雲譎。
終是在某一天,我向父皇請旨, 廢去太子身份, 我要去找芸娘, 哪怕走遍天涯海角。
父皇罵我沒有志氣, 卻沒有阻止我,我和他一樣,是個情種。
洛溪兒送我出了上京。
她告訴我,裴懷安也去找芸娘了, 讓我快些,莫要被他人捷足先登。
我淡淡笑開:「縱然芸娘嫁人,縱然她愛上別人,我這一生都願意陪在他身邊, 哪怕隻是個旁觀者。」
她笑我是個痴兒。
是呀,對於感情,誰又不是個痴兒呢。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