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因為這件事,扶靈鬧了好大的脾氣,將自己關在屋子裡痛哭。
我的氣運和扶靈綁在一塊。
所以這離體的元神,會在無意識間跟隨著扶靈的身影。就像此刻她將自己關在房間痛哭,我也隻能被困在房間內,看著她惡狠狠地摔著房間裡的玉器。
卻又在雲荒來敲門的瞬間,哭得梨花帶雨。
門打開,扶靈整個人直接撲進了雲荒懷中,哭訴著剛才種種。
可是和她想象的不同,原本該滿心滿眼都是她的雲荒,在提起我的名字時,竟然有一瞬間地出神。
扶靈掩下眼底的恨意,又恢復了往常那副天真模樣,拉著他的手,輕聲開口:「雲荒,你必定不會讓我難過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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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荒點頭,看向她的目光,此時還帶著愛意。
「你是我認定的妻,我自然不會讓你難過。」
說罷,扶靈便直接拉著他的手開始御劍,去了劍宗後山一處僻靜山林。
而我的元神也跟著過去。
很快,我們便都停留在了一處竹屋前。
這竹屋我無比熟悉。
我及笄那年,雲荒說要送我一個禮物,為此神神秘秘好幾個月都不怎麼見人影。等到我生辰那日,他就將我帶來了這裡,而面前的這間竹屋,則是他親手一點點搭建而成,沒有動用絲毫靈力。
那時的他,看向我的目光滿眼溫柔愛意。
他說:「這便是聘禮,日後你隻許和我在一起,天地為證。」
好一個天地為證。
我忍不住抬頭,看著黑壓壓的天空,此時已經開始泛起了小雨。不知待會兒會不會打雷,畢竟他向天道許了承諾,合該被雷劈一劈的。
扶靈將他帶進竹屋,一進去便開始哭:「我知曉沐師姐對你們而言都很重要,所以我不怨她暗算我,也不恨她差點要了我的命。隻是如今我們要成親,我隻希望你心裡都是我,連著這個竹屋,都給我,讓我看看你的真心,可好?」
扶靈不愧自帶團寵人設的光環。
她哭起來,梨花帶雨的,格外好看。
便是連我這一介元神,若是拋卻所有的恩怨。猛然見到她這般模樣,也不免為之動容。
所以雲荒原先還猶豫的眼神,在一瞬間堅定了下來。
他伸手輕輕撫著她的臉頰,笑得溫柔:「若你喜歡,什麼都給你……」
大概此時氣氛正好。
扶靈略微紅著臉頰,又略略踮著腳尖,正準備輕送紅唇。
「師兄,我們遲早要成親,早一日靈修也無妨……」
這聲音帶著致命的蠱惑,可就在兩人即將湊近時,封存在架子上的盒子,不知何故掉落在地,連帶著盒子裡面的那幅畫,此刻也鋪開在地上。
這動靜不小,雲荒目光被吸引。
就在看見那幅畫像的一瞬間,他臉色變得很是難看,像是條件反射般,伸手猛地推開了朝他靠近的扶靈。
扶靈一時不察,整個人直接跌落在地,露出滿眼不可置信。
而那張畫上女子,是我。
「雲荒師兄……」
扶靈紅著眼,喃喃自語間,像是受到了莫大委屈。
雲荒此刻目光還落在那張畫上。
隻因為這張畫,曾經是他親手為我所畫,還說日後要時時刻刻掛在這竹屋當中,永不忘當日之情。
許是突然見到,想起了從前諸多承諾。
雲荒臉上有一瞬間的蒼白,但也終於回過神來,伸手將扶靈攙扶起來,接著在對方準備伸手去拿那幅畫時,伸手捻訣將畫收於袖中。
「抱歉,剛才我……」
雲荒大概是想解釋些什麼,扶靈咬著唇,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衝他輕輕搖頭:「我不怪你的,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怪你。雲荒師兄,我隻希望今後你心中眼中隻有我一人,然後繼續這未完成的事……」
她似乎還想繼續,我也正想著該如何找個地方捂住眼睛,但雲荒這一次竟然破天荒地抵擋住了那團寵人設所帶來的蠱惑,毫不猶豫就伸手推開了她。
「還未成親,這種事情還是再等等吧。」
10
扶靈這一次生了好大的氣。
她來到這裡,踩著我的氣運獲得團寵光環,目的便是得到雲荒的心。
而如今種種跡象卻讓她感到惶恐,深夜將房間裡的所有東西都摔了個幹淨,許是覺著四周沒人,直接開始同她腦海中的系統對話。
「系統,雲荒為什麼沒有被我誘惑?他似乎對我有些抵觸,可這不應該啊?難道是沐宵出了什麼問題?」
我聽不見對方系統的聲音,隻是大概從她臉上的表情能夠判斷出,此時她和她的系統,並不知道我已經臨近S亡。
確定我還活著後,扶靈長舒了一口氣。
「沒事,再過三日便是我和雲荒的大婚,至此我將徹底汲取沐宵的氣運,代替她成為這個世界的女主角,永遠鞏固住團寵人設。」
說到這時,扶靈臉上露出了一絲向往。
她雙手託腮,言語間隱隱帶著一股激動,就像是期待了好久的事情,終於能夠實現。
「我費了那麼大力氣才來到這裡,特意挑選的劇本。沐宵憑什麼命這麼好?既然我來到這裡,那麼我才是女主角,才是唯一的團寵。
「至於沐宵,就成為我的墊腳石吧。」
11
很可惜我這個墊腳石,S在了她大婚前一刻。
屍骨無存,魂飛魄散的那一種。
若非系統拼盡全力,才替我留了一抹殘魂,或許此時此刻,我當真已經消散在了天地間,再也尋不回半點意識。
而我S的這一刻,原本屬於我的氣運,也將從她身上一點點消失。
殘魂無意識地飄蕩到了劍宗。
甚至還未走近,我就已經感受到了那熱烈的氛圍。一對新人身著精致婚服,此刻正在眾人的注目之下,準備完成最後的儀式。
現場熱鬧非凡,空氣裡洋溢著幸福的氣息,一切都那麼美好。
除了——那隻帶著我S訊飛來的仙鶴。
而仙鶴的腳踝處,系著一根紅繩,一頭連接著我,一頭連接著雲荒。
因此在我身S的那一刻,仙鶴便飛回了劍宗。
落在了雲荒手上。
它說:「那個壞女人S了。」
紅繩落下的瞬間。
那個向來處變不驚的雲荒大師兄,驚落了手裡的紅綢,連帶著現場也是一片寂靜。
「她……她S了?」率先開口的是玉清。
他原本正坐高臺,卻在聽到這句話後臉色驟然一變,緊接著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喜堂中。
原本還蓋著紅蓋頭的扶靈,同樣也是身軀一震。
掀開蓋頭後,便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雲荒同樣消失在了原地。
系統嘆了口氣:【我始終不懂人類的話本子裡,為什麼有的主角一定要等到對方S了,才會後悔呢?】
我認真想了想,然後回它:「因為他們,賤吧。」
12
一群人烏壓壓地來到了關押我的地方。
師父看著空蕩蕩的陣法,不知想到了什麼,竟然松了一口氣。
他負手而立,看著同樣趕來的雲荒,淡淡開口:「宵兒靈力深厚,竟是找到了逃生的法子,才故意做了這場局。」
哦,他寧可相信我手眼通天能逃脫,也不相信我是被邪祟啃完了屍骨。
雲荒也迅速用靈力探查,然而陣法之中確實已經沒了我的氣息。
要麼如同師父所說,我已經逃脫。
要麼便是如同仙鶴所言,我已然殒命。
雲荒眉眼沉默,此時那件火紅的喜袍還他穿在身上,同樣姍姍趕來的扶靈,臉上帶著難掩的惶恐,緊緊拉著雲荒的胳膊,忍不住催促。
「沐師姐必定是已經逃脫,又怨恨我們將她囚禁多年,故而才這般使了小伎倆。
「雲荒,吉時快過了,我們還是先回去成親吧。」
她說這話時,言語之間甚至還帶了些許懇求。
然而從前萬分順從她的雲荒,此刻卻忽略了她的話,眼神SS盯著空蕩蕩的陣法,嘴中喃喃:「但她被囚禁三百年,身體必然虛弱至極,又能去哪呢?」
此話一出,師父也有些沉默。
扶靈此時已然急得快要哭出聲,畢竟對她而言,若是能夠在今日順利完成婚禮,便能夠徹底替換我的氣運,從而真正成為這個世界的團寵。
可現在我S了。
婚禮也被迫暫停,連帶著她所喜歡的雲荒,此時也停留在這荒淵中,遲遲不肯離開。
「雲荒!」
她終是忍不住喊了一聲。
「今日是我們大婚,這幾百年來最好的日子。你說過絕不負我的,如今沐宵隻是略施手段逃脫,你就如此心慌意亂,到底你口中所謂的真情,是真的嗎?」
她說得委屈,若是換了往常,雲荒必定十分心疼。
可偏偏此刻的他,眉眼裡藏不住半點柔情,甚至有些呆愣。慢慢轉身看著扶靈,仿佛不認識面前人一般,甚至還反問了句:「沐宵此刻大抵身受重傷,又被煞氣侵蝕,若是被有心之人抓走,連命也保不住。這般要緊時刻,你怎麼還隻想著你自己呢?」
原本已經成為殘魂的我,情緒難以波動。
可偏偏聽到了這話,忍不住笑出聲,真的控制不住的那一種。
系統不理解,忙問我笑什麼?
我回答:「笑世上有些人,永遠隻會責怪別人,從不覺得自己有錯。」
13
他們都不相信我S了。
直到——
有同門師兄弟在一處大石頭後撿到了染血的碎布,那碎布正是我衣裳上撕下來的,染著極其新鮮的血。
而宗門秘法,便是能夠拿著對方的血液,判斷出是否還活在人世。
尤其仙法高深如玉清真人,更是一眼便能知道所有。
通過染血的碎布,便能夠現場還原出我S前的所有場景。
我就這麼一縷殘魂飄蕩著,和師兄弟們一起回顧了一遍,我S前的所有經歷。
無非,是時時刻刻邪祟入侵。
無非,那些小妖怪次次嘲諷與捉弄。
無非,妖氣四溢中,煞氣突破了陣法啃噬我的身軀,從五髒六腑開始,鮮血染紅了我的衣裳,直到最後看不出原來顏色。
我就這麼一點點被撕咬著,被啃食著,最後悄無聲息地閉上了眼。
可以說,是一場極其殘忍的廝S與啃食。
那些剛入門的師弟師妹瞧見這還原的場景,竟是忍不住嘔吐起來。
接著便開始竊竊私語:
「這位師姐究竟怎樣罪大惡極,居然要受如此折磨?」
「是啊,就連咱們所抓到的妖怪,哪怕罪大惡極,也從未用過如此殘忍的方法SS它們。」
「真的太殘忍了,對待同門,竟也要用如此S招嗎?」
「……」
同門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多,那些從未見過我的師弟師妹,對此隻有無盡的好奇。
而那些從前跟我有著深厚情誼的師兄,此時大多沉默在原地,誰也沒有開口說第一句話。
就連後來最恨我的月華師兄,也忍不住攥緊了手裡的手鏈,一遍遍反問:「S了?怎麼就S了?不是說就關幾百年嗎?怎麼會S呢?怎麼會……」
可我真的S了。
屍骨無存,徹底消散於天地之間。
師父SS捏著那塊碎布,那張本就沒有什麼表情的臉,此刻卻是陰沉得可怕。
他另一隻手微微聚攏著靈力,很快雲荒便被一股強大的靈力所束縛,整個人懸掛在半空之中,師父壓低聲音質問:「不是說好,隻是懲罰幾百年,並不會傷其性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