覷著我的神色,奶嬤嬤抿唇:「以往我想左了,覺得三小姐身世不明,所以對這孩子關心也不夠,要不是您,老奴可能真沒臉去見侯爺了。」
我又緩慢躺回了小榻,把這些事仔細捋了捋。
在二夫人看來,前頭夫人奪走了她侯夫人的位置,最主要,前頭夫人的肚子還不清白。
所以,有沒有可能,前頭夫人是被二夫人害S的?
不然怎麼那麼湊巧?身子康健的前頭夫人,生下檸萱就撒手人寰?
13
這些疑問,在顧淵野押著顧淵洲進京後,終於得到了解答。
老夫人目光沉沉盯著我:「老大家的,老大最近有沒有給你寫信?」
我老實點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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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提起關於老二的事?」
我惶恐搖頭:「侯爺隻給我寫情書,我們除了甜言蜜語,不談掃興的事。」
二夫人氣得跳起來抓住我的衣領:「現在不是你耍貧嘴的時候,什麼叫掃興的事?我家老爺是他親弟弟,古往今來,哪有親哥哥押送親弟弟進京的?」
我鉗制住二夫人的手,猛地用力:「現在不就有先例了。」
二夫人疼得臉都青了起來:「母親,您看她!」
老夫人把拐杖搗在地上,發出刺耳的「篤篤」聲:「老大家的,我們顧府一榮俱榮,如若從內裡散了,這個家也就散了。」
二夫人對著我就開始磕頭:「大嫂,我錯了,我不該惹你和檸萱不開心,求求你,救救我家老爺吧。浩宇和沫兒還那麼小,我不能……」
「通敵叛國,二弟妹有功夫在這哭,還不如想想怎麼保全浩宇和沫兒比較好。」
冷漠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趕忙從椅子上站起來:「你回來啦?」
顧淵野衝我點了點頭:「這陣子辛苦你了。」
老夫人疾步走過來:「淵野,你二弟,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顧淵野冷嗤一聲:「事到如今,母親還要裝相?當年您逼迫我小小年紀就去軍營打拼。我好不容易混出名堂,得聖上欽賜為小侯爺,您又哭鬧說二弟不爭氣,逼迫我把二弟帶去軍營。」
「我還真以為您讓二弟去軍營是為了歷練,結果呢?」
「四年前,我率領二百先鋒偷襲,卻被敵軍先行得知了消息,母親,您知道那場戰役打得有多艱難嗎?」
「您知道那二百戰士家中,也有苦苦等待的父母妻兒嗎?」
「要不是李副將用身體掩護住兒子,兒子就不隻是跛腳這麼簡單了。」
「這些年,您一直埋怨我把持著家業,府外的營收不給您,您怎麼就不想想,跟著我出生入S的兄弟們沒了,我要安置他們的家人啊。」
老夫人臉色越發青紫,卻依舊嘴犟:「你少汙蔑人。」
顧淵野嘆口氣:「兒子上次回來,就是為了探查檸萱母親錦繡的S因。」
二夫人身子不受控制地抖起來,大滴大滴汗水從她額頭落下來。
「二弟妹好手段,買通道姑,在錦繡的小佛堂動手腳,神不知鬼不覺就害得錦繡難產而亡。」
二夫人拼命往後躲:「你冤枉人,你說什麼道姑,我不知道。」
顧淵野一拍手,就有侍衛薅著一個道姑走過來,那道姑尖著嗓子急喊:「二夫人,您快救救我,侯爺要S了我,二夫人,那藥是您要我配的,二夫人。」
二弟妹癱軟在地上,身下衣裙瞬間湿透了。
老夫人老淚縱橫:「老侯爺,您怎麼S那麼早,您不在了,一個繼子都可以欺辱我老太婆,我活著還有什麼勁。」
顧淵野淡漠看著老夫人演戲:「母親也不用哭,二弟在宮裡都招了,他在軍營對我動手,就是您指使的。就連那內奸,都是您派人把持了他一家老小威脅的。」
「傳旨的太監馬上就來了,母親還是留著精力,去宮裡分說吧。」
14
顧淵野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都沒跟我說兩句話,又風風火火押著老夫人和二弟妹去了皇宮。
檸萱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消息,急匆匆跑進來:「母親,父親回來了是嗎?我聽說,我親生母親,是被二嬸害S的。」
我趕忙倒杯水遞給風風火火的小姑娘:「具體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剛才在壽安堂,聽你父親的意思,你祖母和二叔在戰場上害你父親,你二嬸在府上害你母親。」
「但你父親很厲害,已經找到了證據,現在把壞人都押送入宮了。」
小翠神色慌張走進來:「小姐,神兵營來人包圍住了二房,大小姐和大少爺都嚇哭了。」
我嘆息一聲:「先把孩子帶到我這裡來,跟侍衛好好說說話,孩子是無辜的。」
檸萱把頭扭到一邊去:「你要是跟她們倆好,我就不理你了。」
我被氣笑了:「好好好,我隻跟你好,但現在形勢緊迫,我得先安頓好他們,你說是不是?」
檸萱這才點了頭。
浩宇和沫兒已經被嚇傻了,呆呆坐在椅子上,一句話都不敢說。
奶嬤嬤端著牛乳和點心遞給他們,悄悄湊到我耳邊:「定奪下來了,那三人被判了斬立決。侯爺和這倆孩子的舅舅陳尋為這倆孩子求情,聖上憐惜幼子無辜饒恕了他們,待會陳家就派人來接他們倆了。」
「二老爺的書房現在被翻了個底朝天,其中牽扯甚深,國公爺和小公爺也被關押起來了。」
國公爺?
「你是說,裴洵和他爹都被關押起來了?」
奶嬤嬤聲音很小:「聽前頭傳來的消息,小公爺押送糧草出了問題,二老爺的書信中也牽扯了國公爺。」
看著呆愣在原地的浩宇和沫兒,我知道我不該高興。
但我實在忍不住,裴洵當眾拒婚的難堪再次浮現在眼前。
繼母多年籌謀,就為了小公爺這門婚事,還有父親,張嘴伯爵府,閉嘴伯爵府,如今呢?
哼,當真是風水輪流轉,今天到我家。
「嬤嬤,待會吩咐廚房,多做幾道拿手好菜,再燙幾壺小酒,侯爺回來了,惡心的人也受到了懲罰,咱們好好慶賀一番。」
奶嬤嬤看看兩個可憐的孩子,又看看我壓不住的嘴角,嘆口氣:「夫人,您好歹裝一裝。」
裝什麼裝,裝不了一點。
一想到妹妹不痛快,我就想多喝幾杯快活一番。
顧淵野是和陳尋一起回來的。
陳尋帶走了浩宇和沫兒:「顧侯今日網開一面,我代表陳氏領了顧侯這份恩情,來日有用得到我們陳氏的地方,顧侯隨意差遣。」
我艱難地做出難過的表情,待陳家人一走,我立馬拉扯住顧淵野的衣袖。
「裴洵那狗東西怎麼判的?」
「還有國公爺那個老賊,堂堂一個國公爺,對我挑三揀四。」
顧淵野笑起來,明亮的眼眸彎起來,我一時竟看得呆了。
「裴洵貪墨糧草,延誤軍機,國公爺通敵賣國,聖上大怒,但憐惜國公府世代忠心,未曾牽連他人,唯國公爺父子倆,秋後問斬。」
「當真?」
「我騙你幹嘛?」
15
久別重逢,我本想跟顧淵野暢飲一番,再敘敘舊。
誰知偏有人不長眼,大半夜求到府上。
小翠撅著嘴:「小姐,是老爺和夫人,他們說有要緊的事求見您。」
顧淵野瞥了我一眼:「我這次大獲全勝,聖上在朝堂上親口允諾會答應我一個請求。」
我開口就罵:「放屁,你的功勞隻能給我和檸萱用,他們算個什麼東西?也配?」
顧淵野蹙眉:「不是說好了,罵了他們就不能罵我了嗎?」
可是,你把他們都團滅了啊?
「現在是糾結這些的時候嗎?」
我拉著顧淵野的手就去了會客廳,父親端坐在椅子上,繼母急得團團轉:「那S丫頭,我們都求上門了,她還故意晾著我們。」
「早知道她是這樣沒心肝的東西,當初就該把她嫁進國公府,我可憐的蓉兒,以後可怎麼辦啊?」
我忍不住拍了掌:「哎呀,有些人,自作聰明,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心心念念籌謀的婚事,結果啊,心尖尖上的女兒要成寡婦咯。」
「就連那國公府,都被聖上收回去了呢……不過也沒事,反正有父親和母親寵溺,妹妹帶著孩子,在伯爵府怎麼都能混口飯吃。」
繼母握緊了拳頭,可面對我的時候,卻立馬哭出了聲:「芙蕖,你妹妹命苦啊,當初要不是她代替你嫁入那虎狼窩,你妹妹如今也不會落入這個地步。」
「今日我去看她,她還說幸好嫁進國公府的不是你。好孩子,你們姐妹情深,求你看在你妹妹對你這麼好的份上,求求顧侯,讓聖上饒恕了小公爺吧?」
父親冷臉坐在那裡:「芙蕖,當初為父怎麼教育你的?一家子姊妹,就應該守望相助。」
「您忘了當初您和母親怎麼說的了?我缺少教養,跋扈不堪,我這樣的人,你們指望我?不好意思,看到搶我未婚夫的妹妹落入今日這番境界,我隻有拍手稱快的。」
「饒恕?饒恕不了一點,我隻喜歡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繼母眼珠子轉得很快:「賢婿,對不住,我們沒教育好這孩子,她嫁給你還對前未婚夫念念不忘,但咱們結親,結的是兩姓之好,賢婿,您抬抬手,以後國公府也記著您的大恩不是?」
顧淵野翻了個白眼:「什麼話都叫您說了,可惜您還不了解我,我懼內,隻要我夫人不打罵我,她點火燒院子,我都覺得她點子多。」
「如今我夫人說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王管家,你去跟神兵營的領隊說一聲,抄國公府的時候,務必細致, 不許留下一草一木。」
繼母捂著心口跌坐到地上:「你, 你,你怎可如此狠心?」
父親終於變了臉色:「賢婿,看在芙蕖的面子上,你抬抬手,芙蓉是芙蕖的親妹妹啊。」
顧淵野直接下了逐客令:「當初芙蓉踩著芙蕖立人設,搶奪芙蕖的婚事時, 可有想過,芙蕖是她的親姐姐?」
父親和繼母被人拖下去了。
離得老遠,繼母的咒罵聲和抱怨聲還能傳過來。
顧淵野用手捂住了我的耳朵:「不要聽。」
我看著身側走路有些跛腳的男人,不知為什麼,覺得仿佛有一座大山擋在我身前。
擋住繼母的精明算計,擋住父親的冷心冷肺, 擋住我前半生的風霜嚴寒。
顧淵野輕輕幫我抹去眼角的淚珠:「怎麼跟檸萱一樣,還哭鼻子了, 羞羞哦。」
我一抹臉:「哪有, 你看錯了。」
小翠很沒眼力勁:「小姐, 酒冷了,我又幫您溫好了, 您和姑爺趁熱喝啊。還有上次被打斷的洞房。」
我一跺腳,扯住她的耳朵就往前跑。
這S丫頭,怎麼什麼都說。
多羞人。
吃完三碗酒後, 我腦子昏昏沉沉的,抱著顧淵野就開始哭:「娘,您怎麼走得這麼早?」
「娘, 您知道嗎?我以前是不太懂的,小時候跌跌撞撞長大了, 很多事我也忘了。」
「但我遇見了檸萱, 嗚嗚嗚,娘,沒娘的孩子怎麼這麼苦啊。」
顧淵野說了什麼, 我也聽不清, 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娘,芙蕖小時候吃的苦,檸萱不用再吃了,娘, 檸萱比我幸福, 她有了新的娘, 就是我。」
「嗯, 女兒做母親了呢。」
說完, 我沉沉入睡。
半夜被尿憋醒,隱約聽到隔壁有動靜,湊過去一看, 顧淵野正對著一副鎧甲念念叨叨。
「李大哥, 我對不住您,沒保護好您的妻子錦繡。但好在,檸萱遇到了真正心疼她的人,我向你保證, 一定和芙蕖好好疼愛檸萱。」
我裝作沒看見,轉頭去了淨房。
反正不管怎麼著,檸萱就是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