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我拒絕他了:“我不會再等你了。”
我去公園裡查看擺攤的位置,吳天嶽追上來後就一直待在旁邊。
“我給你的卡裡轉了一萬五,從這個月開始,我以後最少都給你這個數,房貸也不用出。”
你看,他不是不知道我的拮據,他也不是給不起這個錢。
隻是人的錢和愛是一樣的,都是有限的。
錢會被分散,愛也是一樣。
而最終還是那句話:錢在哪兒,愛就在哪兒。
多麼庸俗的真理,最終還是被生活參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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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總在想以前在學校發生的事情,想著想著就很想哭,那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娶你,每一次許願、每一次燒香,我的願望都是有朝一日能娶你回家。”
我打斷了他:“你已經做到了。”
在他擁抱上來的那一瞬間,我堅決地推開了他:“但是你親手打碎了你的夢想,還有我的。”
15、
我還是在貫徹我的宗旨,除了離婚,其他事情不談。
錢真的太重要了,它能把我困在原地,面對潰爛的婚姻,都動彈不得。
吳天嶽似乎很害怕跟我碰面,他沒有辦法面對我必須離婚的決心。
他可笑地以為逃避就能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
可他忘記了,他早就是個劣跡累累的人,他越是逃避我就越會臆測他去了哪裡。
出攤的第一天,我還帶了支架,準備回頭剪成視頻發在社交平臺上。
我見過很多人這麼操作,後期攢起粉絲,能做的事情就很多了。
我看了看隻有三個粉絲的社交平臺,道路且長啊。
我把攤子擺好後,讓旁邊的姐姐幫我照看下,徒步去接了樂樂,時間剛剛好。
樂樂看到攤子的瞬間興奮到爆炸,他大喊道:“媽媽,你居然真的做了小蛋糕來賣!今早出門的時候怎麼沒有告訴我!”
他說完有點失落道:“我還沒來得及通知我的朋友們。”
忽然有人從身後拍了他一下。
他回頭驚喜道:“朱銘!”
他拉著那個小朋友走到離攤位很近的地方,指著攤上的小蛋糕說道:“看到了嗎?這都是我媽媽做的!是不是看起來很好吃?”
我剛想說送小朋友一個嘗嘗,樂樂就繼續道:“上次我照顧了你媽媽生意,這次你要買我媽媽的哦!”
那個家長走上來笑眯眯地問他:“那樂樂,你家的蛋糕怎麼賣呀?”
從賣給樂樂同學的第一個蛋糕起,竟也陸陸續續來了不少客人。
第一天來,我也沒有準備很多,一個多小時就賣完了。
樂樂興奮地問我:“媽媽,明天我還可以來幫你招攬生意嗎?”
“明天我會幫你申請延時班,如果你能在延時班完成老師布置的所有作業,我就帶你來。”
“好!”
16、
吳天嶽出差去了。
他每天堅持往樂樂的電話手表上打視頻。
有時候樂樂會把鏡頭轉向我,然後嘴巴湊得近近地跟他爸爸說悄悄話。
有一天晚上擺攤結束了,樂樂忽然捧了一束花送給我。
“媽媽,辛苦啦!這是爸爸跟我一起買的哦!爸爸出錢我出力。”
我從樂樂手中接過那一束花,又想起我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束花,也是吳天嶽送的。
當時剛跟吳天嶽戀愛不到一個月,正好到我生日,他來接我的時候捧著一束玫瑰花,大紅色的。
算不上非常好看,但抱著花的他確實讓我很心動,尤其是過往的人都朝他投入目光,他那局促又害羞的樣子,我記了很久。
吳天嶽的信息也進來了:“老婆,今天是我們戀愛九周年,周年快樂,我訂了餐送到家裡。”
九周年。
我居然忘記了。
可能從我發現他對家庭不忠心的時候,我就自動屏蔽掉跟他相關的日子了。
他提出周年紀念的這一刻,我才意識到,其實我們都忘記了彼此的生日。
因為這三個時間段是挨著的,每一年到這個時候,我們會先過我的生日,然後過他的生日,最後過紀念日。
經濟緊張的年份我們戲稱這是“災難九月”。
今年的“災難九月”真的來了。
樂樂今天的電話尤其多,我問他誰一直在找他,他神秘兮兮地說要保密。
回到家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是吳天嶽回來了,兩個人在謀劃給我驚喜。
無非就是氣球、彩帶、鮮花、大餐。
我裝作驚喜也隻是為了不讓兒子失望。
看著他開心的樣子我會覺得這一時的風平浪靜是值得的。
17、
可深夜的寧靜是尷尬的。
吳天嶽幾次推開書房的門,進來又出去。
十二點的時候我跟他說:“別再來打擾我,我今天在這裡睡。”
他見我終於肯跟他說話,從背後拿出了一個禮品盒。
我看到LOGO了,是一隻香奈兒的包。
真諷刺啊,我人生中的第一隻奢侈品包居然是在這種境況下得到。
他帶著點笑意說道:“以前總覺得你不追求這些東西,所以沒想過要送,可是後來我看我們辦公室的小姑娘都有,我想也許你不是不想要,隻是覺得沒必要。前段你過生日,我太忙了,這個補送給你,祝你生日快樂,曉曉,謝謝你為我和樂樂付出的一切,我永遠愛你。”
就在此刻,我願意相信他是有那麼一點真心的。
可真心,真的就瞬息萬變。
有時候,我認為,可能責任感會比真心更重要。
如果他足夠有責任感,他就不會允許自己變心。
愛本來就包含約束和責任。
“昨天晚上下大雨,你在哪?”
他仿佛沒想到我會發問,愣了一下才說道:“在工作。”
我看著他,眼裡飽含探究,他最後敗下陣來,說:“在醫院。其實出差昨晚就回來了,妮妮生病了,全託的老師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們剛下飛機,就直接過去了。燒了一整夜,我跟她媽媽輪班看了會兒。”
“你猜我在哪兒?”
我迎著他震驚的眼神說道:“我就在你隔壁,帶著樂樂,一整夜沒合眼。”
他焦急地問道:“樂樂怎麼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跟著我擺攤,淋了雨,他用兒童手表給你打了電話你沒接。”
他掏出手機翻看了一會兒,說道:“對不起,那會兒妮妮在我手上抱著,所以我沒接。”
“嗯,樂樂看到了,所以他問我,爸爸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18、
時隔多年,我看到了吳天嶽的眼淚。
追溯到上一次,還是他跟我的婚禮上。
那天我笑得特別明媚,他卻一直哭。
得償所願的姿態有兩種,但我記得都很美。
他帶著哭腔對我說:“我怎麼可能不要你們了?你們是我奮鬥的一切意義啊。”
“你知道他今天為什麼這麼配合你?為什麼一直不肯掛你的電話嗎?因為他怕你真的不要他了。他要表現得乖乖的。”
“曉曉,真的對不起。”
“離婚吧,天嶽,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那就答應離婚吧,樂樂給我。房子當時你付的首付,還貸這麼多年,你補十萬塊錢給我,這房子跟我沒關系。”
“曉曉,我真不想離婚,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會對你好,會對樂樂好。”
“昨天的情景,我不想讓樂樂再經歷一次了。分開吧,我會把事情都跟他說清楚,從今天以後,你隻需要做好一個爸爸就可以了。”
那天談話的最後,我掏出了樂樂的電話手表,上面有樂樂偷拍的他抱妮妮的視頻,還有樂樂小小的哭聲。
他的情緒一下子就崩潰了。
他終於松了口。
“離吧,我給你你想要的。”
“嗯,謝謝互相成全,畢竟我覺得這結局是你自己預料過的。”
從他的心蠢蠢欲動的那天起,他就應該想到會有這一天。
領離婚證的那天我照常出攤了。
我比平時多做了一倍的甜品。
我的粉絲數已經夠開直播了,生意不忙的時候我就看著公屏跟大家聊天,打發時間。
有人問我今天心情是不是特別好?不然怎麼做了這麼多?
“其實是兩種極端吧,特別好也特別不好。特別好是因為我確實等這一天等了半年多,特別不好是因為我堅持了很久的愛情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了。”
那天的生意並不好,也是因為我做得太多。
最後剩下十幾個本來準備隨機送了,忽然來了幾個人說是我的粉絲。
他們把剩下的所有都打包了,並且笑嘻嘻地跟我道別:“祝姐姐新生快樂。”
那一刻,我忽然領略了互聯網的魅力。
我在十一月的街頭失聲痛哭。
為了自己的新生也為愛情的幻滅。
19、
兩年半以後,我擁有了自己的第一家甜品店。
開業的那天,樂樂帶著他的二年級好朋友坐滿了整個店。
頭頭是道地介紹了半天,並且用他的零花錢給每個小朋友買了一個。
“今天我請客哦!下次你們可以自己來買,每一個都很好吃。”
以前的同事來跟我訂下午茶,準備的功夫她站在前臺給我八卦。
“吳總把周歡歡開了。”
我抬起頭表示驚訝。
“你居然不知道?周歡歡一直在跟她前夫打撫養費的官司,前段時間她前夫直接找上門來了,把當時離婚時的調解記錄打印了兩百多份,在整個大樓裡發。”
“原來她當初被家暴是因為出軌。還不止一次,她前夫忍無可忍才打了她。當天吳總就在辦公室裡跟周歡歡吵得不可開交。”
“吳總說了句我居然為了你這個女人搞得妻離子散,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聽見了,當天下午吳總就把她開了。聽說賠償金都沒談直接走人的。”
我以為我會感慨或者是痛快。
但其實都沒有。
那天晚上我在操作間裡開了直播,我給自己做了開心果味的各種甜品。
有人在公屏問我:“鬱姐姐今天這些甜品做給誰?看起來好用心啊,是愛人嗎?”
“做給我自己啊,慰勞這些年辛苦的自己,愛情可能不值得,但愛自己永遠值得。”
“那姐姐還相信愛情嗎?”
“相信,因為所有暗巷都已孤身走過,剩下的全是坦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