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他又將我抱的更緊了些:「也是她的忌日。」
我的手一愣,原來他和我一樣是一個沒有母親的孩子啊!
這一夜,他一直緊緊的抱著我,一刻也不曾松開。
6
第二日醒來時,霍則已經走了。
春暖同我說,院中的婢女僕從全部都被霍則換掉了。
我剛準備起身,門外一個面容很是慈祥的老婦人便端了一碗湯進來。
「來,姑娘,這是我們世子專門吩咐老奴燉的。
「可是補氣血的好東西,世子說你夜裡總是手腳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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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她手中的湯碗,湯底熬得濃白,隻是聞著讓我胃裡感到不適。
湯離得越近,便覺得越發惡心。
哇的一口吐了出來。
婦人見狀,連忙放下手中的湯,猛的一拍大腿。
向外高聲一喊:「快!快去請大夫。」
然後對著我笑眯眯的詢問:「姑娘,近來月事可正常?」
說到這裡我才意識到,這個月的確遲了有些日子了。
我半知半覺地摸了摸肚子。
頓時心中便慌亂了起來。
難道說,我有身孕了?
大夫火急火燎地診完脈,的確懷有兩月身孕了。
想來應當是除夕夜那晚留下的孩子。
可是這小半年裡,我不是一直都在服用避子湯嗎?
按理說我子初潮起,身體就算不得好,如今在服用了避子湯的情況下,更不可能懷有身孕啊!
那麼現在看來,霍則之前一直讓我喝的藥,並非避子湯,正如他所說是調理身體的良藥。
可他實在不該如此的。
我的聲音有些冷,詢問著一旁的嬤嬤:「你們世子可知曉了?」
嬤嬤臉上的笑意都快要溢出來了:「早已派人稟告世子了,應當很快就來了。
「姑娘,好生歇息著,老婆子這就去給姑娘煎安胎藥,我們世子終於有正兒八經的親人了,老婆子可太高興。」
說著說著我見她眼中都泛起了水霧,這老婦人應當是霍則的親近之人。
隻是這話說的著實讓人迷惑。
霍則剛下完朝聽了消息便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
連身上的官服都未曾換。
進屋便什麼話都沒有說。
便半跪在我身前,彎腰將我抱住,將頭埋在我的小腹。
讓我覺得他仿佛很珍視我還有我腹中的這個孩子?
「阿眠,我們有孩兒了。」
我捏緊了手中的帕子。
語氣冰冷:「這個孩子不能留。」
他緩緩抬起頭,連握著我的手的有些顫抖。
通紅的雙眼盡顯不可思議:「為何?」
我眉頭微微皺起:「我以後以何身份誕下這個孩子?外室?還是妾?
「我不想他日後被人戳脊梁骨。」
他的聲音肅然而冷冽:「有我在,沒有人敢質疑他的出身,我自會將最好的都給他。」
我原本微微蹙起的眉更緊了幾分:「霍則,你日後會娶妻生子,若將來主母大氣,能容下他還好說,若不能,該當如何。
「你不必說,你能護住他的話,宮牆之內的龍子鳳孫都沒有幾個能活著長大的。
「何況是他呢?」
他沉吟片刻,終於開了口:「我會納你……。」
他話還未說完,我就被氣笑了:「孟家祖訓,男子不納妾,女子不為妾。
「我S也不做妾的。
「孟家雖不比這京城豪門世家,但是世世代代都是讀書人,我若為了妾,日後如何面對養育我的父親,下了地獄,如何見得孟家先祖。」
他就這樣看著我,自嘲似的冷冷一笑:「阿眠,這個孩子你必須留下。
「若孩子有閃失,你父親你的親族我都會讓他們給我的孩兒陪葬。」
我抬眸,看著他的眼,眼底宛若冰封,沁人骨髓。
嗤笑出了聲,面前的人從來都不是什麼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
不過是一個隻行利己之事的小人。
我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些許輕顫,指著門外:「世子請回吧!」
我捏了捏我的手,沒有說話。
隨後還是無奈的起身出去了。
片刻後,嬤嬤端著安胎藥進來了。
「老奴把藥熬好了,姑娘用些吧!」
我淡淡的點了點頭:「放哪吧!我想一個人靜靜,您也出去吧!」
嬤嬤見我這模樣,猶豫了半響:
「姑娘,莫要和世子置氣,世子也是個苦命人,沒人愛他,所以他不會表達愛,也不會愛,但是老奴看在眼裡,世子他是真真兒的喜愛姑娘。」
7
這老婦人原是,霍則的奶娘。
霍則的母親本是大長公主的女兒,景和郡主。
景和郡主年少起便喜歡榮國公。
先帝也自小疼愛這個外甥女,於是在景和郡主十六歲生辰時便同她和榮國公賜婚。
隻是榮國公起初並不喜愛這個嬌滴滴的郡主,所以成婚三年感情才逐漸升溫。
桀骜的少年還是被嬌俏的姑娘打動了。
在第四年生下了霍則。
隻是上天總是不喜兩全法,不愛賜人圓滿。
景和郡主在生產時大出血,身子便虧空了大半,霍則三歲時便撒手人寰了。
景和郡主也S在了榮國公最愛她的那年。
後來偏執的榮國公總覺得是霍則奪去了他心愛姑娘的性命。
所以對霍則並不喜,或者說還有些厭棄。
霍則六歲那年,榮國公便奉族中長輩之命,娶了續弦蔣氏。
但蔣氏並不是個好相處的,常常苛待霍則。
說到這裡,嬤嬤的淚便止不住的往下流。
後來是陛下召霍則進宮,心細的大太監才發現,他身上滿是青青紫紫。
自此便將霍則接進了宮中,由太後親自教養。
但好景不長,太後在他十歲那年便薨世了。
霍則便主動回了國公府。
但是此時的國公夫人蔣氏早已誕下了孩子。
這國公府早已算不得他的家。
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他得多苦啊!
所以他自小便學會了偽裝,表面溫潤如玉,清風霽月。
實則卻是一個偏執缺愛的可憐人。
不過好在,有陛下為他撐腰,他的世子之位無人敢奪了去。
現在的他,年少成名,身居高位,手中的權柄甚至比國公的都要大。
讓所有人不得不重視他,敬畏他。
但卻沒有人真心實意的愛他。
聽到這些的時候我點眼眶也微微紅了。
怪不得他知曉我懷了身孕,那麼的開心。
他覺得終於有個親人了。
最終我還是喝下了安胎藥。
嬤嬤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霍則年幼時也受過無人庇護的苦,我覺得他日後應當能庇佑好這個孩子。
8
晚間用完午飯後,霍則又來了。
隻是這一次,他在門外躊躇了許久都沒有進屋。
我也沒有說話,就坐在屋內,靜靜的看著他。
最後他還是走了進來。
黑著臉語氣不鹹不淡:「藥喝了嗎?」
我抬眼看了看他,沒有說話。
嬤嬤很熱情的告訴他:「喝了的。」
隨後就自覺的出去了。
霍則輕咳一聲,去了耳室洗漱。
出來時,我已經躺在床上準備睡覺了。
見他走過來,我便翻身背對著他。
或許是因為越發的親近了,心中也難免會有些小脾氣。
我不喜他總是拿父親拿親族來威脅我。
他伸手強硬的掰過我的身子。
語氣溫柔又帶著些許無奈:「還氣呢?
「氣壞了對身子不好。
「我去問過大夫了,你身子不好,若強行不要孩子,恐怕以後再也不能懷了。
「所以,當我求你,留下他,好嗎?
「你信我,我會好好護他,也會好好護你。」
他的目光堅定,一字一句都是無奈。
我知道他這樣的人,能向我低頭已經是做的最大讓步了。
我摸了摸肚子,挪著身子,向裡面蹭了蹭,給他留了個位置。
他見狀,露出了笑意,順勢躺了下來。
他溫柔的將我帶進了懷裡:「阿眠,我自小不懂什麼是愛,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去愛你。」
他輕輕的拍著我的脊背,像是哄小孩子那樣:「兒時,宮中的國師說我命中帶煞,注定孤獨。
「我生在一個破碎的家庭,年少時僅有的溫馨是母親還在的時候,但是我母親還是離我而去了,父親說,如果沒有我,我母親身體不會越來越差,也不會去世。
「小時候我總覺得是我錯了,我覺得不該來到這個世間,也曾唾棄過自己。
「後來陛下和我說,命這個東西,是自己活出來的,想要什麼就去爭,想活成什麼樣就自己去努力,哪有那麼多彎彎繞繞。
「所以我便養成了自私乖戾的性格。
「但是我已經很盡力的在改了,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討厭我。」
……
我將頭埋在他的胸膛裡,伸手抱住了他。
靜靜的聽他講述著自己的故事。
貪心的告訴自己就動心這一晚吧!
9
孕育生命是一個很神奇的過程。
從開始的厭惡他,到現在的期待。
我和霍則也回歸了以往的平靜。
自那晚以後,他便不再將我約束在這院子了。
我可以隨時出入,隻是身後總會有影子一樣侍衛跟著。
對此我也並不反對,畢竟他能讓我出門已經很好了。
「小姐,我們去買些好料子,日後給小公子做衣裳呀!」
春暖這丫頭仿佛總是篤定了我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是男孩。
總是小公子小公子的喊。
雖然糾正了許多次,都沒有用,索性就由著她去好了。
布莊的人有些多,許是到了換季的時候,各位夫人小姐們都在挑選喜歡的布料花色。
春暖將我緊緊的扶著。
但是剛進布莊,沒多久。
我和春暖便被人捂住了口鼻,迷迷糊糊的被人從布莊後門帶走了。
等再次醒來,我躺在一個很華麗的房間裡。
我害怕的摸了摸肚子,還好孩子還在。
我剛起身,便聽見了一道清冷的女聲。
「醒了,便過來吧!」
說話的人穿了一身紅衣,佩戴著華麗張揚的金冠。
長著一張漂亮到奪目的臉。
「自我介紹一下,我名朝華。」
這女子的裝扮並不是什麼普通人。
我記著,當今陛下有位公主,封號便是朝華,想來應當是她。
但我同她無冤無仇,她為何要將我綁來。
「見過殿下。」我扶著床,站了起來,微微行禮。
朝華勾著笑看著我:「是個聰慧的女子,怪不得霍則喜歡。
「長話短說,你可知父皇同我和霍則賜婚了?」
我愣了愣,隨後低下了頭:「不知。」
「呵!他這是想一直將你養在外面啊!」
「殿下……放心我不會纏著他,日後……我會主動離開的。」
朝華緩緩向我走來,用手抬起我的下巴:「你誤會本宮了,我壓根不想嫁給他。
「我將你帶來,不過是想激他,為了你去觸怒父皇,主動拒了這門婚事。
「若不行,我再尋其他法子。」
我的嘴張了張,不知道該怎麼說好。
「殿下為何不想嫁霍則。」
她嘴角上揚,嘆了一口氣:「我公主府內養了那麼幾個面首,個個俊美無雙。
「霍則這個人呢!眼裡容不得沙子,我若嫁了他,我府裡的美人兒怕是會成一具具屍體。
「這讓我如何舍得啊!」
她這話讓我驚了驚:「公主還真是坦蕩。」
「人活在世,求的就是個肆意,享受,做了那霍家兒媳,這些東西可就沒嘍!」
我們在屋中喝了半晌茶。
不一會兒,府內的婢女便在朝華耳邊低語了幾句。
隻見頭瞧了我一眼,露出了勢在必得的笑:「嘖嘖嘖~還真是迅速,才這麼會兒就來尋人了,看來你還真是他的心尖尖啊!」
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擺,拉著我就走了出去。
朝華給了我一枚玉佩:「若此事成了,我答應你一個條件,到時候你拿著玉佩來公主府尋我。」
到了正廳便看見霍則黑著臉站在那裡等著。
見公主拉著我,好看的眉一直緊皺著,語氣中泛著冷意:「公主,有些人你不該動。」
朝華無所謂的笑笑:「霍則,本宮眼裡容不得沙子,這些個鶯鶯燕燕你處理不好,本宮來幫你好了。」
說著,便將我推向了霍則。
霍則將我護在懷裡,低著頭,擔憂的詢問著我:「可有什麼不適。」
我搖了搖頭。
隨後,便冷著臉抬起頭,涼薄的話語中透露著S意:「公主若還想安逸,便別來招惹我,否則公主府中的那些腌臜貨,我不介意幫您清理清理。」
朝華無所謂的端起一杯茶:「呵!那你且看看誰手段更狠了。」
霍則氣的一拂袖,便帶著我走了。
上了馬車,霍則將我輕輕的抱在懷裡,安撫著:「阿眠莫怕,我在呢?」
我窩在他的懷裡蹭了蹭他。
但眼中的思緒早已不在他身上。
或許這是一個機會。
逃離他,逃離京城的機會。
我握緊了手中的玉佩。
10
回偏院以後,我一直沒有說話。
霍則一直在安撫著我:「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我低著頭,落了淚:「霍則,我日後都要藏在這小小偏院中嗎?」
他溫柔的拂去我的淚:「不會的,阿眠。」
「可是公主能容下我和孩子嗎?我怕。」
我故作柔弱的依偎在他的懷裡。
「阿眠,信我。」
如今肚中的孩子已經六個月了,必須要抓緊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