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他長嘆一聲,說道:「宮中那對母子實在是欺人太甚!可惜,父親心軟,總掛念當年救命之恩。」
我看向聞濤:「待會兒我們去見到人,或許能破局。」
說完,我便轉動一旁牆壁上的旋鈕,一個密道顯露出來。
聞濤知道這密道的存在,倒也不覺吃驚,隻是隨意問道:「是父親告訴你這個密道的嗎?」
此處密道是聞芸告訴我的,據她說,她幼時捉迷藏,跑進地下室,便發現了這個密道,而後她又與聞父求證,從此獲得了這密道的使用權。
於是,我搖搖頭,說道:「我自小便知,是幼時玩耍時找到的。」
聞濤微愣,笑道:「小妹,你這知道得比我都早。」
15
我與潘羽、聞濤穿過密道,來到一處叢林,沿著蜿蜒小路,便來到一處隱藏在後山的洞穴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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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旁值守的暗衛朝著我們三人行了個禮,便打開門,帶著我們走到裡面。
踏入其中,是一段向下的石梯。
暗衛站朝前,叮囑道:「地面湿滑,大人、娘娘,注意腳下。」
聞言,聞濤轉頭看我,伸過手來說道:「小妹,我扶著你,小心別摔了。」
我笑著擺手拒絕:「此地我亦來過多次,不會摔倒的。」
聞濤眼中閃過一絲失落:「小妹,你……你定是在宮裡受了許多委屈,心中怨我,才會這般吧……以前,你可喜歡同我撒嬌了。」
我垂眸道:「父親和阿兄在前線S敵,我作為聞家的一員,在宮中亦是盡聞家人的一份力,怎麼會有怨?我隻是年歲漸長,不好意思同阿兄撒嬌罷了!」
聞濤這才放下心來,點點頭繼續向前走著。
幾瞬的工夫,便來到石梯盡頭。
不遠處,一扇厚重的鐵門出現在我們的視野裡。
隨後,暗衛打開鐵門,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間石室。
內裡有些昏暗,唯有牆壁上開了一扇窗,照亮房間一角。
那角落處是一張床,上面隱約可見一個人影蜷縮在床上。
那人聽到動靜,慌亂地從床上起身:
「各位大人!還要關我到幾時啊?不是說好要送我離開嗎?」
一旁的侍衛沒有出聲,而是轉身點燃牆上的油燈。
光亮瞬間照亮了石室,床上之人的面容也顯露出來。
「宋太醫?」
聞濤發出一聲驚呼。
隨後,聞濤看向我說道:「我在宮裡的探子說宋太醫淹S了……現在坐在這兒的究竟是人是鬼?」
那宋太醫也借著油燈的光亮,看清了我們的面容。
他連滾帶爬地跑到聞濤面前,抱著聞濤的腿說道:「聞大將軍!你可算是來了!你救救我吧!」
聞濤不解:「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我上前一步解釋道:「寧妃栽贓和紅纓投毒兩件事,他都參與其中,太後派人S他滅口,將他捆在布袋中,推到河裡。我派出的暗衛及時跳下河救了他,又用了一具義莊中溺斃的屍體,放回布袋中冒充他。」
宋太醫連忙點頭稱是:
「幸得晚妃娘娘救我,我才撿了一條小命,您的大恩大德,我定當結草銜環相報。」
「宮中那對母子行事確實狠辣,對自己人都下這般毒手……隻是,為何要讓我來見他呢?他說讓我救他,這又是何意?」聞濤問道。
潘羽道:「他知曉你父親與太後的舊事……所以,我們讓你來見他一面。」
「之後若有可能,待你返回邊境時,再將他和那紅纓一並帶去。一是他們二人放在這京城著實不安全,若被太後找到,必定是S路一條。二是讓他們和你父親見上一面,說明情況。」
聞濤點點頭:「帶去邊境倒是沒有問題,我帶來的人有一千多號,加兩個進去也看不出來。至於那舊事,且說來我聽聽。」
宋太醫揉揉頭,說道:「此事,須從我做藥童時說起。」
隨後,他便將昔日舊事逐一道來。
16
宋太醫名喚宋庭,本是農家子弟,家中以採藥、種藥為生,所以他尚在年幼時便學得了識藥辨藥的本事。
一日,打京城來了一位郎中,要進山中尋一味罕見的藥材,從村中百姓口中打聽了一通,得知了宋庭一家的存在。
那郎中本想僱宋庭的父親帶路去尋藥材,誰料,那時宋庭的父親剛好崴了腳,這差事便落到了宋庭身上。
好在那郎中給起賞錢來十分闊綽,宋庭便欣然接下了這差事,帶著郎中進了山。
然而,這一趟尋藥之旅算不得順利。
二人剛進到山中就遇上暴雨,藥還沒有尋到,進山的路邊就被雨水衝爛了。
他們隻好躲到山洞中避雨,沒想到那郎中卻冒冒失失跌進山洞的大坑中。
那坑足有三人高,四周全是光滑的石壁,想要將郎中救起極為困難。
若是換作品行卑劣一些的人,說不定就拿上那郎中的行李逃了。
反正一個外鄉人,S在山洞裡,過個十年百年也不一定能有人發現。
但宋庭還算心性純良,既然無法徒手將那郎中救起,他便去山洞外,尋來藤條樹枝,編作一根長繩。
幾番努力後,他終於將那郎中從坑裡拉了起來。
待到雨停後,宋庭依照著約定,領著那郎中在山崖邊尋到了他要的藥材。
回程路上,郎中想要多給宋庭賞錢。
宋庭卻隻是擺擺手說道:「您已和我的父親商定好了進山要給多少錢,我不能再多收您的錢。」
下山後,那郎中感念宋庭為人厚道,便主動同宋父提出要收宋庭為藥童。
一開始宋家擔心那郎中是個拐子,便不同意。
誰料那郎中竟拿出重金相送,並且說起藥材頭頭是道,宋父這才松口,約定讓宋庭做了郎中的藥童,為期五年。
宋太醫拿過一旁的杯子,喝一口水潤了潤嗓子,繼續說道:「事後我才知,師傅並不是郎中,而是蠱巫,名喚卡彤。我同他四處遊歷,第二年時,我們來到了邊境上。」
卡彤醫毒皆精,每到一處,總會在街市上支起帳子,為人看病。
這一日,一個十多歲的少女出現在藥攤前。
她先是坐下請卡彤為自己的侍女診脈,待卡彤說出侍女中了林蠍毒後,那少女滿意一笑。
隨後,她屏退了侍女和侍衛,低聲問道:「您不是醫,而是蠱巫吧?」
在帳後磨藥的宋庭狠狠一驚,這人居然隻憑一次問診便看破卡彤的偽裝。
隨後,她問卡彤買了一副毒蠱,便走了。卡彤卻連夜收攤子,帶著宋庭跑到了匈族的地界。
宋太醫補充道:「那毒蠱服下後,人會陷入昏迷,藥石無醫。一月後,雌蠱離體,人雖仍舊昏迷,但病症會變為陰茄中毒之相。」
「若以陰茄中毒之症來解,對症下藥,人亦可蘇醒。但雄蠱會就此駐扎於心口,讓身懷蠱藥的下毒之人,可長久地以一種極為微妙的方式,操控中毒之人。」
聞濤立馬警覺起來:「那病症與父親當年所中的毒一模一樣!」
宋庭點點頭:「此後數年,我也曾聽聞武威侯舊事,想來,那毒蠱就是用在他身上了。」
「那究竟是何人下毒?」聞濤氣憤地問道。
宋庭自懷中掏出一枚金錠,說道:「大人請看。」
聞濤接過那金錠打量了一番。
那是一塊被磨去了鑄造年份和官印的金錠,沒有太多的特徵。
宋庭說道:「這是當年那女子用來買蠱的金錠,師父後來將它給了我。」
聞濤不得其要:「這金錠表面被打磨過,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宋庭道:「上面的紋路應該是那女子磨去的,她可能當時沒有條件融金,隻能打磨掉特徵。但是,她忘了一個地方。」
宋庭將那金錠湊到油燈旁,燈光之下,他將金錠微微一偏,那金錠前端凹陷處隱隱有一團芝麻大的祥雲圖案。
潘羽看著那暗紋,解釋道:「這是前朝在俸金上留的暗紋,為的是監察官員。這種暗紋採用的是鑲嵌的工藝,難以打磨掉,也不易被發覺,而且,這暗紋是吏部與鑄幣局的特級機密,我亦是為相後才知。」
宋庭隨即點點頭,說道:「確實,我和師父當時雖發現了這暗紋,卻不知究竟是什麼。師父當時覺得那女子儀態似官家女,且手段狠辣,怕惹禍上身,便帶著我逃得遠遠的。」
聞濤道:「那邊境上,能拿得出這種金錠的,也沒有幾個人。」
宋庭附和著點點頭,然後繼續講起那之後的舊事。
在匈族境內遊離了一年有餘,卡彤覺得此事應該已了,不會再有什麼風險,便帶著宋庭自南面群山處溜了回來。
轉眼便到了五年之期,卡彤在南境撿了個孤兒做藥童,然後將宋庭送回家中。自此,兩人便再也沒有見過面。
宋庭年歲漸長,這治病的本事也越發出眾,加之,家中本就是醫戶,幾番選拔後,得入太醫署做學徒。
宋庭說著說著便皺起眉:「幾番周折後,我留在了太醫院。最初也隻是給管事宮女和侍衛看病,接觸不到什麼貴人。幾年後,我得了提拔,能給妃嫔看病。沒想到,卻在宮中看到了當年買蠱毒的女子。」
聞濤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是說那下毒之人就在宮中?」
「對……」
宋庭艱難地點點頭,他似乎是覺得恐懼,身上竟止不住地抖起來。
聞濤大聲問道:「告訴我,是誰?」
宋庭看向聞濤,戰戰兢兢地說道:「下毒之人便是昔日的端妃,今日的太後!」
聞濤臉上閃過一絲不可置信,半天說不出話來。
宋庭絮絮叨叨說道:「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請按照約定帶我離開京城吧……太後遲早會發覺我還活著,到時我必然小命不保。」
聞濤一把鉗住宋庭的手:「你先告訴我,父親身上的蠱毒可有解法?」
宋庭被聞濤嚇了一跳,嗫嚅半天後,說道:「自然是有的,但我得見到他才能操作……」
「好!我自會帶你去見父親,到時你得把今日所說的,再同父親說一遍!」
17
回到聞府,已是晌午,聞府內早早備好了午飯。
我同聞濤、潘羽早已飢腸轆轆,連忙落座,準備用飯。
誰料,剛要動筷,便有下人來通傳,說大門口來了兩名都察院的御史。
聞言,潘羽眉頭微蹙:「走,出去看看。」
說罷,他便起身往外走,我與聞濤對視一眼,緊隨其後,跟著潘羽來到大門處。
隻見大門旁站著兩位著官服的御史,身後還帶著錄事與侍衛。
聞家的族長先我們一步到了,正在與領頭的御史寒暄著。
見我與潘羽、聞濤來了,御史一行人拱手作揖:「潘大人、聞將軍、娘娘安好。」
聞濤微微頷首:「御史大人駕臨寒舍,不知有何貴幹?」
御史微微一笑:「下官前來,一則恭賀娘娘省親之喜,二則有一樁公事,需與諸位貴人商議。」
潘羽皺眉道:「二位看著面生……」
御史不慌不忙道:「回稟潘相,下官與這位同僚均是前日才調任京中御史。之前,我們在南方任職。」
此時,聞家族長笑著說道:「各位大人,我已讓下人備好茶水,請進來坐著聊吧。」
御史點點頭:「那就叨擾了。」
隨後,我們三人同御史一行人進入正廳落座。
那御史淡淡笑道:「今日京城內外,皆傳娘娘省親,威儀赫赫,讓一眾百姓看呆了眼。」
我不露聲色道:「御史大人,今日種種都是太後給的體面,若說威儀,那也是太後的威儀,是皇上的天威,怎麼會是我威儀赫赫呢?」
御史忙點頭稱是,繼續說道:「是下官失言了!」
族長見狀,起身道:「御史大人,一路勞頓,不如先用些茶點,再議公事如何?」
從剛才起就不太說話的御史擺擺手,站起身來說道:「茶點就不用了,聽聞娘娘今日坐的步輦精美無比,可否讓下官開開眼?」
聞濤冷笑道:「都察院監察百官,何種稀奇物件沒見過?居然為了看步輦專程跑一趟,不知是何意?」
御史笑道:「將軍自然知曉我的意思,請莫要為難下官。」
聞濤故作憤憤不平狀:「哼!這朝中文武百官還不夠你看?我一個戍邊的莽夫,才剛剛回來,你便找上我……罷了罷了,我妹子的步輦在後院擺著呢,帶你去便是!」
說著,他便起身,大步向前走向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