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我嫁進了侯府。
夫君避我如蛇蠍,婆母對我百般刁難,更是在侯府沒落後說我是克星,擋了侯府的運勢。
我苦苦支撐著侯府的生計,直到侯府復起。
然而,眾人不記得我的付出,隻怨我拋頭露面,壞了侯府的名聲。
彌留之際,我想一紙和離書。
婆母說,侯府擔不起拋棄糟糠的罵名,不能給;夫君說,這是算計嫁給他的報應,要受著。
我啊,生不由己,嫁人不由己,到S依舊不由己,真正是活成了一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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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昨日,我從睡夢中驚醒,冷汗連連。隻因我做了一個夢,真實到我仿佛真的那樣過了一輩子。
在我還沒有回神之際,丫鬟拿來了一件華服給我,說是為賞花宴專門準備的。
定睛一看,隻覺腦中好似有什麼東ƭū́ₖ西炸開了一般,讓人莫名覺得喘不過氣來。
這件衣服在夢中出現過。
我穿著它參加了長公主的賞花宴。
宴會上貴女們看不起我小門小戶的出生,處處擠兌我。我驚慌無措,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見我好欺負,有人更是直接動手,將我推進了湖裡。
在我意識渙散之際,看到了一片衣角。
出於本能,我緊緊地抓著那一片衣角,好似抓住了最後的一點生機。
再睜眼時,已經在岸上了。
跳下水救我的人,竟是京中炙手可熱的小侯爺陳懷遠,京中女子人人想嫁的如意郎君。
陳懷遠錦衣華服,面如冠玉,雖然周身盡湿,略顯狼狽,卻依然掩不住周身的氣度。
或許是劫後餘生,腦子還未回復清明,或許是救我的人著實出乎我的意料,直到被人送回家中,我依舊沒有從先前發生的事情中回過神來。
更沒想到的是,第二日,陳懷遠上門提親了。
父兄本以為我隻能入哪個高門做妾,有機會做一品侯府的王妃,他們怎麼可能不答應?
02
我定定地看著華服,想著夢中的情景,一時不知道到底什麼是夢,什麼是真。
難道我夢到的是我的前世?是上天看不過我一輩子辛勞到S還被人埋怨、被人嫌棄,給我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一瞬間,我眼睛有些酸。
與侯府定親,在外人眼裡我是修了幾輩子的服氣,於我而言,卻是人生後半段不幸的開始。
既然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我一定不要重蹈覆轍。
我無法左右旁人的做法,無法忤逆父兄的要求,想要改變結局,得從我自己入手。
我能想到最直接的辦法就是生病。生病了,就可以不去參加賞花宴,就可以避開和陳懷遠的開始,自然也可以避免我後半輩子的不幸。
於是,我吹了一夜冷風,如願感染了重風寒。
一大早,父兄久久不見我出門,難得一起來看我。
見我生病,走路都困難,他們不關心我的身體,隻顧罵我。
責罵一聲比一聲難聽,我卻隻端著藥碗,悠悠闲闲地喝藥。
罵幾句算什麼,總好過我去侯府受 20 年的罪。
03
父親是個微末小官,兄長中了進士,也隻領了闲職。我們這樣的人家,在滿是權貴的上京城,屬實算得上是小門小戶。
父兄無治世之才,能得個小官已是幸運,奈何卻一心做著成為權貴的美夢。他們自知自己沒有才能,便盯上了權貴後院這條路子。
在我之前,大姐許給了年過半百的王爺為妾,不到一年,香消玉殒。父兄上門要說法,王府為了息事寧人,給兄長安排了一個闲職,父親也得了一些好處。
二姐嫁給了有名的富商,父兄因此手頭寬裕了不少。然而,不到兩年,二姐因為難產去世。父兄又上門鬧了一通,得了不少金銀財寶才罷休。
如今家中隻剩下我這一個女兒,用他們的話說「得好好謀劃」。
於是,他們遍尋門路,終於弄到一張長公主賞花宴的請柬。
長公主舉辦的宴會,邀請者必然非富即貴。我不知道父兄用了什麼門路才尋到的帖子,我隻知道,如今,我躲開了長公主的賞花宴,躲開了貴女們的奚落,躲開了落水的不幸,也躲開了和陳懷遠的相遇。
今生,我不會再過汲汲營營、如履薄冰的日子了。
至於如何離開這個狼窩,我需要徐徐圖之。
04
打發了發完牢騷的父兄,我悠闲地躺在床上,想著下一步的計劃。想著夢中為了撐起侯府苦苦經營結識了哪些人可以提前認識時,丫鬟跑來告訴我一個讓我心驚的消息。
賞花宴推遲了!推遲到七日後。
一剎那,我隻覺得如墜冰窟。
難道真的沒法避開嗎?不管我怎麼做,都得按照原先的路來走嗎?
如果那個夢隻是預示我今後的人生,卻無法避開,何苦讓我知道呢?是讓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悽苦一生嗎?
我不想重蹈上輩子的覆轍,隻是想離這些人遠一點,真的就不可以嗎?
那種一面被人嫌棄,一面又不得不孝順照顧嫌棄的人,那種壓抑的日子,我還要再過一遍嗎?
不,我不想。
05
這幾日父兄對我的看管很嚴,不許我出門,日日請大夫看診,就是確保我的身體無恙,可以參加長公主的宴會。
我每日都在想有什麼辦法可以避開賞花宴,最終想到一個人。
在夢裡,我嫁入侯府不足三個月,侯府便沒落了,男丁全部流放,女眷貶為庶人。
作為侯府的媳婦,自然也在貶斥之列。
那時,父兄第一時間給我送了斷親書,和侯府劃清了界限;陳懷遠遠在千裡之外,幫不了我什麼。
就在我一籌莫展,不知道該如何辦的時候,那人出現了。
他為侯府女眷尋了住處,安頓了下來,後來又幫我尋了生計,讓我可以經商,養活侯府一大家子的人。
被貶的侯府女眷,眾人不避如蛇蠍,不上門奚落就已是萬幸,更何況要經商。每當我不知道該如何做,那人就會出現,幫我解惑,幫我指明方向。而每當我的事情步入正軌,他就會消失。
他總是默默地關照我,又不多做打擾。唯一一次逾矩,是在陳懷遠被赦罪,官復原職後不久。
我和婆母上山還願,不幸遇到一撥匪徒。
為了救婆母,我跑向了反方向,卻不知自己跑向的是一處懸崖,縱然不似萬丈深淵那般叫人望而生寒,掉下去也足以丟掉半條命。
就在我以為會命喪於此的時候,他出現了。
隻是,他一人抵不過一群人。最後,他抱著我跳下了山崖。
這一路,有他護著,我隻是手臂上有些許擦傷。而他,衣服已經被樹枝刮得不成樣子,身上也滿是大大小小的傷口。
他說,我曾經對他有恩,什麼樣的恩,可以讓他如此護著我?我問,他沒答。
06
在那樣的絕境他都可以護著我,如果我現在去找他,他會不會幫我?
思量間,我感覺我找到了出路。
然而,心思剛起,就不得不放下。現在的我,連他在哪裡都不知道。
夢中十數年的相處,也隻知道他叫蘇墨,其他一概不知。
在山崖下養傷的幾天,是我上輩子最開心的幾天。
他砍柴燒水,我縫衣做飯;我們可以肆無忌憚地聊天,不怕有人說闲話;我們下河抓舉,上樹掏鳥,不會有人告訴我們要講規矩。
他很了解我,很多時候,不用我開口,就知道我想什麼,我要什麼。
走出懸崖的那一日,我們說好,等我和離後,離開上京,到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
卻不想,脫離侯府比我想象的要難得多,到S都沒能如願。
一瞬間,我好想找到他,希望他可以幫幫我,幫我離開這裡。
可是,我要去哪裡找他呢?
和他相熟時我都不知他的住處,如今隻有宛若夢中的那一點點記憶,又該去哪裡找他呢?
07
最終,我還是如約參加了宴會。
和印象裡的一樣,處處精致考究。
相比上次的好奇,這次我更加謹慎,盡量不去人多的地方,不去湖邊,隻想遠離人群,當個安安靜靜的背景板。我也沒有穿那件華服,怕像夢中那種被人嘲笑。
隻是,有些事情好像是注定的。即便我不主動,麻煩也還是會找上我。
長公主的女兒平寧郡主一向眼高於頂,看不起來攀附權貴的小門小戶。其他世家貴女為了附和郡主,自然要找個靶子。雖沒有指名道姓,卻也聽得出說的就是我。
與夢中不同的是,我並沒有因為羞愧而出言辯駁。這一次,我從頭到尾裝啞巴,任憑他們說什麼,我都好似沒聽見一樣。
或許是因為無趣,片刻之後人群就散了。
沒有落水。
我松了一口氣。
就在我想著終於改變結局時,隻聽見「噗通」一聲響,伴隨著好幾個小女娘的驚呼,一股冷意湧上心頭。
有人落水了!
賞花宴一定要有人落水嗎?
不願看到有人走我的老路,顧不得許多,我快步走到湖邊,跳了下去。
自從上一世落水以後,我就學會了逑水。我本想著可以輕輕松松將人撈起,沒想到那女子掙扎得太厲害,還多次阻止我的靠近。
好不容易靠近她,將她打暈推到岸上,我卻覺一陣天旋地轉,直直地朝後栽去,那種熟悉又陌生的窒息感也隨即襲來……
不知過了多久,睜開眼,依舊是在陳懷遠的懷裡。
見他略顯狼狽又難掩風華的樣子,我的意識回籠,心裡湧起一股無名的絕望,隻覺得命運同我開了一個大玩笑。
我慌忙推開陳懷遠,不顧全身狼狽,慌忙逃離了宴會。
08
明明我沒有落水,為什麼要多管闲事?明明可以找別人幫忙,我為什麼要跳下去?
回府的馬車上,我越想越委屈。
想來流言馬上就會傳開,就像上輩子一樣。說我不惜跳水自毀名節,也要攀附權貴;說我是狐媚子,竟引得侯爺青睞,不日就會被抬進高門。
尤其是陳懷遠第二天上門提親以後,各種關於小侯爺被逼無奈娶親的消息更是傳遍了大街小巷。
這件事之後,不少想要攀附權貴的小女娘竟然在官家子弟必經之路上蹲守,待到心儀之人路過,便故意跳進湖裡,借機攀附;更是有大膽者,直接將心儀的男子推進湖裡,自己來個反向英雄救美。
而每每發生這樣的事,大家總能想起我,這個手段卑劣卻得償所願的李寧安。
因為我的名聲極差,婆母又極為嫌棄我的小家出生。嫁入侯府的第二日,婆母就為陳懷安抬了兩個妾室。
陳懷遠不常回侯府,回來也多在妾室的房中,我這個侯府夫人,就像個擺設,還是個不受人待見的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