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結)
番外
番外(範少篇)
1
和老爸的情人「表白」時,範思遠惡心透了。
那女人還一副清高模樣:「我隻陪酒,不賣身。」
他更覺得惡心到家。
他是親眼目睹過,她和老爸在車裡怎麼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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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旁邊那個女孩的歌聲,緩解了他的心理不適。
她的粵語不太標準,音色卻是極好的,把他最喜歡的歌曲,唱出了天籟的感覺。
他讓她一遍遍單曲循環,她一臉委屈的小模樣,還是乖乖地、認真地唱。
他來泛悅灣,目標很明確,就是要撬他老爸的情人,惡心一下這對「狗男女」。
老爸對夜場陪酒女「情有獨鍾」,十幾年來換了無數情人,無一例外都是夜場陪酒女。
範思遠的媽媽,一個傳統高知家庭的女子,生生被丈夫的背叛折磨到重度抑鬱。
後來,是她自己放棄了一切。她臨走前對兒子說:「媽媽病了,照顧不了你了,你跟著爸爸,以後繼承他的家業,你會過得很好。」
然後不顧兒子的哭泣挽留,媽媽登上飛機,從此杳無音訊。
這麼多年過去,範思遠想,她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
重度抑鬱症,自S率高得嚇人。
他回內地跟著老爸生活,老爸依然故我,B養情人,縱情玩樂。
他恨透了。恨透老爸,恨透那些夜場女。
從泛悅灣回到家,他徹夜難眠。其實已經習慣了,離開媽媽以後,他就喪失了睡眠的能力。
極度焦躁之中,他打開微信,看到了熙寶的名字。
鬼使神差,他給她播去了語音電話。
三點鍾了,她還沒睡。他不知該聊些啥,索性說:「唱歌給我聽吧。」
千千闕歌,小時候媽媽哄他睡覺時唱的歌。
給她轉了 3000 塊錢,她就乖乖唱起來。
他想,夜場女就這點好,隻要錢到位,讓她們幹啥都行。
聽著聽著,他竟就睡著了。
睡得很香,好久沒那麼香過了。
中途醒來,她的歌聲還沒斷。正唱到「來日縱使千千晚星,亮過今晚月亮……」
他透過落地窗,看到窗外夜空如洗。瞬間,心中星光點點,寧靜恬淡。
2
他對她的歌聲上癮了。
每天凌晨三點,估摸著她下班回家收拾完畢,他就打來語音,付費點歌。
她很敬業,除了擅自換過一次歌,每次都一直單曲循環到天亮。
他的睡眠越來越好,噩夢都不來打擾他了。
有天晚上,他照例給她打電話,她卻怎麼都不接。
不應該不接的,她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他打電話到泛悅灣,領班說熙寶下班後就走了,不知去哪了。
他急瘋了,不停地給她打電話。他甚至聯系了曉晨,旁敲側擊問熙寶是不是跟她在一起,曉晨說沒有。
第二天,他準備報警了。
突然收到她的信息:「實在對不起!昨晚喝多了,斷片了,不是故意放你鴿子的。」
他大大松了一口氣,緊接著怒火中燒。
然後就開始教訓她,簡直是口不擇言——
「客人給你多少錢,讓你喝得這麼盡興?」
「為什麼要做這樣的工作?」
「何止寒碜,簡直是 jian!」
……
當他發出最後這句話,立即就後悔了,想撤回,又礙著面子。
他以為她會生氣,她卻隻是回復了一個笑臉。
他忽然心軟到渾身無力。
當晚跟她道歉,她大度接受。
他莫名起了跟她聊天的心思,在她的「循循善誘」下,竟聊起了自己的媽媽。
這是他第一次,跟外人說起媽媽。
其實,媽媽長什麼樣,他已經記不清了。她的聲音,他也快忘記了。
即便忘了一切,卻仍然記得兒時的那份溫暖。
可能,這便是思念到了極致吧。
他約她見面。
想見她,特別想見她。
天橋上,看見她跑過來。
牛仔褲,白球鞋,馬尾辮,青春的笑容,幹淨的眼眸。
恍然間以為是中學時的初戀。
他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帶她穿梭在人群中。
她小巧玲瓏,個頭隻到他的胸口,激起他的保護欲。
他低頭,發現她正仰望著自己,眼裡星星閃爍。
他忽然醒覺。不該這樣,自己和她,不該這樣。
這不是一場約會。他是要付她小費的,她隻是出來工作的。
於是,在吃飯時,他刻意問她,怎麼才能追上曉晨。
她原本閃爍著星星的眼眸,瞬間黯淡。
這就對了。他心想,你不要喜歡我,我也不要喜歡你。我隻是你的客人,你隻是個夜場女。
晚上,他去了泛悅灣,點了曉晨陪酒。
包廂裡,和曉晨聊天喝酒,有意無意向她透露了自己的家世和財力。
曉晨冷若冰霜的臉,忽然有了春意。
呵,這就是夜場女。他心想。
耳邊沒有了那人單曲循環的千千闕歌,他無聊到透頂。
3
那天以後,就不再找她深夜唱歌了。
他再次陷入失眠。他知道她在等他,可他不能了,不能讓彼此陷得更深了。
他和她,不可能的。
盡管每次在泛悅灣遇到她,他都心跳停一拍。
盡管看到她被陸白灌酒,他都恨得牙痒痒。
盡管她被曉晨打耳光,他也要裝作不在意,順手刪了她。
點擊「刪除聯系人」的時候,他的手指都在顫抖。
但是,他想,長痛不如短痛。
刪掉她的那一晚,他卻被「短痛」折磨到天亮。
終於,他把曉晨撬到手了。
然後帶著「新女友」,大張旗鼓去見了老爸。
在老爸和曉晨面面相覷的那一刻,他痛快極了。
活了快二十歲,從沒這麼痛快過。
仰天大笑出門去。
報復的目的達成,曉晨被他棄如敝履。
他一腳把她踹開,任她在大街上歇斯底裡。
冰山美人的優雅高傲,蕩然無存。
剝下光鮮的外皮,美人也就是個酒囊錢袋而已。
老爸最終還是原諒了他。老了老了,還是兒女最重要。
他和老爸做了筆交易:他同意改姓吳,老爸可以放心把家業交給他,他保證不會敗家。
在酒會上,老爸第一次帶他和圈裡人見面。賓客雲集,他卻一眼看到了她。
她一身高檔裙裝,站在陸白身邊。陸白與她交頭接耳,很是親密。
他瞬間就不淡定了。
這一晚,他失態了。在走廊裡堵住她,說了很難聽的話。
一字一句,刺在她耳裡,更扎在他心上。
又過了一陣子,酒宴上碰到陸白,卻沒見到她。
他問陸白:「你那小情人呢?」
陸白隨口道:「聽說她弟弟病了,回老家看弟弟去了。」
夜裡,範思遠睡不著。拿起手機,通過微信號,搜到了她的微信。
他連她的微信號都一直記得的。
好友申請發過去,附加一句驗證請求:「我想聽你唱歌。」
她沒有動靜。她肯定沒睡,就是不想理他了。
大概陸白已經滿足了她的經濟需求,她不再需要點歌費了。
他坐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夜景。腦中縈繞著那熟悉的旋律,其中有那麼一句,格外清晰:
「臨行臨別才頓感哀傷的漂亮
原來全是你令我的思憶漫長」
……
4
後來他專心投入工作,忙得不可開交。
往日荒誕的情愫,慢慢深埋在心底,很少想起了。
忽然有一日,在酒宴上又碰到了她。
陸白是個壞人, 使勁讓她喝酒。
她給他敬酒時,他注意到她端酒杯的手都在抖。
縱然心疼,還是隻能說一句:「你少喝點。」
那晚, 她喝到斷片,被陸白拎著走的。範思遠知道陸白要對她做什麼,咬得牙根生疼,卻也無可奈何。
於是開始在生意場上瘋狂報復陸白。
陸白到底不敵遠峰集團的實力, 被擠兌到國外去了。
她終於自由了, 範思遠想。所以,他是不是……有機會了?
聽說她又回到泛悅灣上班了, 他就盤算著選個合適時機, 去找她。
至於什麼叫「合適時機」, 他也說不清楚。
近伊情更怯。
很突然地,老爸安排了親事。
遠峰集團正謀求上市, 需要一場聯姻來鞏固投資人的信心。
他跟女孩見了幾面,彼此感覺還不錯。
在雙方家長的催促下, 婚事提上日程。
臨近結婚, 他驀地有種很強烈的感覺,自己的人生不應該這樣。
於是鼓起勇氣,去了泛悅灣。
她有些變了。褪去學生稚氣,出落得更加成熟美豔,落落大方。
換個形容, 就是更職業化了。
他也裝作沉穩模樣,跟她聊天喝酒玩骰子,聊了什麼不記得了, 滿心裡都在盤算怎麼跟她表明心意。
卻不知怎麼說出口。
眼看著快要打烊, 他趕忙說:「哎, 給我唱首歌吧。」
她也沒問什麼歌,直接點了千千闕歌。
他會心一笑, 坐在沙發上靜心欣賞。
她的粵語更標準了, 音準更好了,每一個細節處理得更精致了。畢竟曾經單曲循環了那麼多遍。
他偷看她的側顏。她正唱到:
「何年何月才又可今宵一樣
停留凝望裡讓眼睛講彼此立場」
可這時,他們並沒有彼此凝望。
一曲結束, 他還想再聽,卻覺有更重要的事要講。
「我馬上就要結婚了。」他說。觀察著她的反應。
她隻是微微一愣, 然後是職業化的笑容:
「哦!那恭喜你啊!」
他的心跌落到萬丈谷底。
尤不甘心,「加個微信吧,我給你轉小費。」
妄想著給以後留著聯系的機會。
「不用啦, 小費從前臺走酒水單就行。」她居然說。
「你不希望我再找你?」他的心又往地底沉了幾千丈。
「你希望你未來的妻子, 再遭受和你媽媽一樣的痛苦嗎?」
千般萬般,他沒想到她會說這般。
說得太直白了, 卻也……太有理了。
己所不欲, 勿施於人。他恨他老爸恨了那麼多年,自己也要做和老爸一樣的人麼?
他匆匆逃離,隻圖在她面前保留最後一絲尊嚴。
5
他最終沒有結婚。
不愛人家女孩, 何苦耽誤人家一生。
他也沒有再去找自己愛的那個女孩。
當初刪了她一次,就再也加不回來了。
緣分,有時候就這麼脆弱。
忙碌於工作,漸漸不再失眠。隻是偶爾半夜醒來, 想起歌裡最後一段詞:
「來日縱使千千晚星
亮過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這宵美麗
都洗不清今晚我所想
因不知哪天再共你唱」
……
他終於明白,原來,這是一首關於離別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