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節這天。
我和夫君一起從戰場上帶回來的孤女萬青青跪在我面前,抱著我的大腿爭辯:
「姐姐,我是來加入這個家的,不是來拆散這個家的!」
我當即便笑了,含在嘴裡的湯圓,「he tui!」
雪白玉粒般的湯圓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精準砸在了萬青青驚愕的俏臉上。
「姐姐!」萬青青驚叫,眼中劃過一抹明顯的惡心。
我站起身,微用內力,就把萬青青從腳上甩開。
她軟泥一樣倒在地上,顆顆珍珠淚從臉上滾落,可憐、柔弱、又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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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冷道:「明日我要是還見到你這養不熟的白眼狼在我面前晃悠,我便S了你!」
1
「霍君,你S了我,也不能掩蓋大將軍已經與我有肌膚之親的事實!」
我轉身離開時,萬青青突然從地上爬了起來,對著我的背影威脅道。
我離去的腳步一頓,緩緩回頭,「那又怎樣?睡一覺而已,你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
「我與大將軍青梅竹馬,又一起上過戰場,出生入S的情分,就連這鄭家的榮耀也有我一半功勞,你覺得鄭驍會對我怎樣嗎?」
「S一個恩將仇報不知好歹的孤女而已,你若覺得鄭驍能護得住你,你大可去試!」
我懶得再同萬青青多說。
今年這個元宵節,過得實在掃興!
2
可回到臥房,看著窗簾下萬青青曾經送我的竹風鈴,心中還是惡心了一下。
「這破風鈴給我扔了!」我對走進來的貼身婢女玉劍吩咐道。
玉劍手腳麻利地把風鈴摘了下來,不忿地對我說:「夫人,沒想到您一片好心,居然救回來萬青青這麼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她以為她是誰啊,這三年來,大將軍幾乎大半時日不在京中,要是沒有夫人您的照拂,她早就被府上那些嬤嬤們給生吞了!
「沒想到這個臭丫頭平日裡裝出老實本分的樣子,把我們全給騙了,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居然妄想攀附大將軍,如今還要挑釁您這位當家主母的地位,我看您還是現在就把她S了算了!」
玉劍自小同我一起長大。
我父兄皆是武將,都說虎父無犬女,我與我身邊的人自小也學了一身武藝。
許是因為武將氣血旺盛,我自小就脾氣暴,不好惹。
玉劍跟在我身邊,耳濡目染的,張口閉口不是打就是S。
這話從她口中說出來,倒是合了她平日裡的作風。
我毫不懷疑,隻要我現在點一點頭,玉劍立馬就會拔劍衝到偏院一劍捅S萬青青。
隻是,大過節的,我不想搞得這麼血腥。
「算了,讓她今晚離開。」
玉劍顯然對我這個回答感到失望,但她一個下人也不敢過問主子的決定。
隻好咬著後槽牙應道:「行,奴婢現在就送她離開!」
3
我坐在窗邊目送玉劍離開。
心裡想著萬青青剛剛說的話,又想著還在宮中參加天子宴席的夫君。
雖然萬青青說她跟鄭驍睡了,但我與鄭驍夫妻多年,沒有得到他親口驗證之前,我不會輕易相信。
正思索著我跟鄭驍這幾年的夫妻關系時,剛剛出門去的玉劍突然急匆匆地跑了回來。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蓉姐落水了!」
我心頭一驚。
蓉姐不是早回房睡下了嗎?怎麼會落水!
女兒蓉姐是我心中不可觸碰的逆鱗,誰敢害我女兒,我必要她償命!
「在哪兒?」我厲聲問道。
玉劍急得帶了哭腔,「後、後花園!」
我提起裙擺便朝後花園衝了過去,將追來的玉劍遠遠甩在身後。
4
當看到蓉姐一臉蒼白,渾身湿漉漉如落水耗子般虛弱地躺在萬青青懷中時。
我腦海中緊繃著的那根弦「啪」一下就斷了。
「快!拿我令牌,去請太醫!」
「馬上!」
我從不知我的嗓音居然會如此尖利,在玉劍眼中,此刻的我就像是個發了瘋的母獸。
我一把將蓉姐從萬青青懷中抱了過來,沒顧上她那一閃而過的陰暗,將女兒翻過來,用我的膝蓋頂住她的胸脯,用勁將她吞進去的水拍出來。
「姐姐,對不起,都怪我不小心,沒看住蓉姐兒,這才讓她撲著螢火蟲掉進了池塘裡……」
我急得上火,萬青青的道歉聽得我腦子裡嗡嗡作響,好像是千萬隻蚊子圍在我耳邊尖叫。
我微偏頭,冰冷的眼神終於讓她閉了嘴。
「哇!」的一下,蓉姐一口濁水吐了出來,嗆咳著哭出了聲。
「嗚嗚嗚……娘親,蓉姐冷……」
那聲音像是剛出生的貓崽子似的,軟綿無力。
我高懸的心卻落了下來,「哭出來好,哭出來好,蓉姐不怕,娘在這兒呢……」
我急忙脫掉外衫,將孩子身上湿漉漉的衣裳剝下來,將她裹在懷中。
蓉姐身上的寒意隔著衣料,直直刺進了我心裡,凍得我一激靈。
這年正月的夜,冷得刺骨。
5
玉劍很快拿來灌滿熱水的湯婆子和軟和的皮裘,在眾人的搶救下,渾身發抖一直哭著喊冷的蓉姐終於昏睡過去。
小小的手緊緊抓著我的衣領,不安地往我懷裡拱。
我摸摸孩子的臉,已經暖和起來,但仍然蒼白。
萬青青哭了起來,「姐姐,蓉姐一定不會有事的,她吉人天相,絕對不會因為這一點小小風寒就去了的,你千萬不要傷心……」
原來萬青青還在這兒!
「你她娘的在放什麼狗屁!」
不知道我現在最忌諱聽見這些晦氣話?
萬青青愕然地望了我一眼,「姐姐,你,你說話怎麼這般難聽,我隻是好意……」
怎麼?
跟在我身邊三年,現在才知道我說話不好聽嗎!
我不悅地睨了周圍的婆子家丁們一眼,「她怎麼會在這裡?我說的話原來你們都當作耳旁風了嗎?」
眾人瑟縮地垂下頭去。
唯有玉劍上前一把拎起萬青青,質問道:「你這賤人怎麼會在後花園?我家夫人不是讓你滾嗎?」
萬青青避開玉劍犀利的目光,微微偏過頭去,如同一朵霜打過的小白花,隨玉劍怎麼提溜她都不反抗。
可她的身體沒動,嘴巴卻利索得很。
「姐姐你誤會了,我這就走,馬上就走,隻是……想著蓉姐往日裡總叫著青姨給她做雙翹頭鞋,正好前些日子鞋已經做好,我便打算把鞋子送給蓉姐再走,卻沒想到,剛到後花園,就眼睜睜看著蓉姐她……」
後面的話被玉劍喝住了。
那些不好的事情,她不想讓我再聽一遍。
萬青青抹了抹眼角,很委屈的樣子。
我轉頭看向站在角落裡極力縮減存在感的奶娘,「讓你們看著主子,主子落水時你們都瞎了嗎?」
兩個奶娘急忙跑上前,跪下說:「夫人饒命!」
奶娘黃氏指著萬青青辯解:「都是萬姑娘,她剛說蓉姐要吃元宵,讓我們去煮些來,還說我手粗,做得沒張奶娘好,叫我去跟張奶娘打個下手。」
「可沒想到,等我跟張氏回來時,蓉姐已經不在房中了,再然後,我們就聽見萬姑娘在後花園這邊大喊有人落水,我跟大家伙急匆匆趕來時,蓉姐就掉在水裡。」
「當時我跟張氏嚇壞了,萬姑娘站在岸邊喊也嚇壞了,我們都不會水,等到旺財他們來了,才把蓉姐救上來。」
黃氏後怕得紅了眼眶,不停說自己以後再也不敢離開小姐半步。
6
正說著,我懷裡的蓉姐緩緩睜開了眼,緊緊抓著我的衣服有些迷糊地問:
「娘親,青姨說前面有螢火蟲,讓我去抓……娘親見到螢火蟲了嗎?」
蓉姐的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後花園裡,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頓時,所有人都變了臉色,齊齊看向萬青青。
被玉劍抓在手上的萬青青突然抬頭起來,聲音沉沉。
「蓉姐,你說胡話了,水裡怎麼會有螢火蟲呢,青姨沒說過這話啊,你小孩子都糊塗了,記錯了吧。」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萬青青,口中語氣溫柔地哄著懷裡的女兒。
「蓉姐乖,先睡一覺,等睡醒來,娘親就給你抓螢火蟲來。」
蓉姐嘟哝一聲,乖乖閉上了眼睛,她最聽娘親的話了。
我讓玉劍放開萬青青,把睡去的蓉姐遞給她,「先帶孩子回房,這裡冷,可不能再凍著了。」
玉劍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這才帶著孩子回去。
聽著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我收起所有溫和,一步步朝萬青青走去。
「姐姐,你、你要幹什麼?」
「我沒有,你別誤會了,你聽我解釋……」萬青青一步步後退。
我一把將她抓住,淡漠道:「我不想聽你任何解釋。」
萬青青這才意識到,情況不太對勁。
此時,我已經將她逼到了池塘邊。
正月裡雪剛化開,京城的池水有多冷,光是站在岸邊,就能讓人狠狠打個哆嗦。
萬青青張開口,剛吐出「姐姐」兩個氣音,就被我抓起肩膀,一把推入池塘裡!
她想掙扎,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又怎抵得住我這雙習武之人的大手?
「咚!」的一聲巨響,水花四濺,萬青青尖叫著落入水中。
「嘶」的驚駭吸氣聲在院中響起,下人們驚駭地盯著站在池塘邊的我,哗啦啦跪了一地。
「夫人息怒!」
息怒?
我霍君有仇當場必報,從不息怒!
池水的冰冷瞬間將萬青青包圍,她在水裡劇烈掙扎,我靜靜看著。
看著她浮了起來,揮動手臂,劃到我腳下的山石上,朝我伸出一隻手,哀求我:
「姐姐,救我!救我!」
「不是不識水性嗎?你怎麼沒沉下去?」
「不是說你最疼蓉姐了嗎?你既識得水性,為何不救她?」
我撩起裙擺,蹲了下來,居高臨下地睨著萬青青。
「還是說,這本來就是你有意為之,因我要趕你走,你心生怨恨,想要拿蓉姐來報復我……你就是想看我的蓉姐S!」
S字一出,萬青青狠狠打了個冷戰。
她哀求的目光漸漸變冷,咬牙一字字恨道:「霍君,你這個毒婦!」
我正要發作。
身後突然傳來大批急促的腳步聲。
本已經絕望的萬青青忽然陰險一笑,一把推開山石,自己朝池水中倒去。
「姐姐,你為什麼要這麼害我!」
萬青青不可置信地大喊著,在水中劇烈掙扎。
「霍君,你在幹什麼!」
男人憤怒的質問從身後傳來。
我皺眉轉頭看去,來人一身玄色長袍,外披黑狐披風,身材大高,面容帥氣硬朗,飛入發鬢的劍眉因發怒而豎起,這麼大步衝上來,極具壓迫力。
是我夫君鄭驍。
「蓉姐她……」
我剛開口,就聽見身旁「撲通」一聲響,鄭驍居然跳進了冰冷的池水裡。
7
宮裡來了兩位太醫,還跟著珣王府的管家,再加上家丁護衛,浩浩蕩蕩來了一群人。
我還愣怔時,鄭驍已經把萬青青從池塘裡救了上來。
那麼冷的天,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
我看了一眼,被鄭驍面上那真切的擔憂與驚慌狠狠刺了一下!
「兩位太醫請跟我來,我女兒蓉姐落水受寒,現在還昏迷不醒。」
我迅速將兩位太醫半拉半請領走,趕在鄭驍轉頭想為萬青青叫太醫的前一刻。
「蓉姐怎麼了?」
身後傳來鄭驍緊張的詢問。
我沒應他,腦海中不斷閃過我與鄭驍從前相處的畫面,又晃過剛剛鄭驍落在萬青青身上那真切的目光,心亂如麻。
唯一能夠讓我清醒的,隻剩蓉姐。
若是蓉姐有個三長兩短……
我目光逐漸冰冷,兩位太醫被我拽著,張口想要抱怨,冷不丁對上我森冷的目光,忙閉了嘴。
我恍惚聽見兩人低頭喃喃了一句:「不愧是上過戰場S過敵的女人,煞氣就是重。」
我一心都是蓉姐,懶得管這兩人說我什麼。
反正,我的名聲從小就不好。
可偏偏我家世顯赫,父兄手握天下兵權,就連公主也不敢當面與我辯駁。
我這一生過得不算隨順。
自小跟隨父兄在邊關守城,吃過苦,受過累,從西向東,將王朝邊疆都走了個遍。
長到十一歲,父兄便領著我上陣S敵。
也是那時,我認識了鄭家的鄭驍。
鮮衣怒馬少年郎,配我這個手拿紅纓槍的爆丫頭,我爹都說是鄭驍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