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東西,你找S!」
羅建國被人從後面使勁踹了一腳,摔了個狗啃泥。
哥哥瘦削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月光映在他臉上,忽明忽暗。
對我來說,有如真神降臨。
羅建國摸了摸屁股,站起來打著哈哈道:「覃冬,不如讓你妹做我童養媳,以後你倆吃喝我全包了,你們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我哥往羅軍臉上啐了一口:「老雜種,你敢動我妹試試!」
羅建國臉色一變,口吐芬芳,衝上來就想打我哥。
我哥從暗袋裡抽出了那把甘蔗刀。
一道寒芒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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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軍哀嚎出聲,鮮血從他的手腕迸濺出來。
那傷口,深可見骨。
他捂著手逃也似的衝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我哥忘記拿第二天要用的課本,趕回來的。
羅建國受傷後,他的子女們跑去派出所鬧,說我哥想S了他。
一大早,他的子女在我家門口破口大罵:
「覃冬你個S人犯,我爸的手要是治不好,你就等著被抓吧!」
我哥也不是好惹的。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們這麼不要臉的,你先回去問問羅老雜種為什麼被砍。」
看熱鬧的三奶說:「小冬你也太狠了點,聽說老羅那手都快斷了,估計以後也幹不了什麼農活了,造孽啊。」
田嬸探頭附和:「就是,小小年紀,動刀動槍,以後遲早也是個S人犯,不如早點關起來。」
我朝她們怒吼道:「你們這些嘴碎婆子在瞎說什麼?是羅建國那個老混蛋,對我動手動腳!」
「他活該!」
「沒把他那髒手砍斷算客氣了!」
「夏夏!」我哥示意我別說了。
農村對這些事還是很忌諱的,特別是女孩子.
就算是發生了,一般都是絕口不提,怕影響女孩子的名節。
但我就偏要說。
8
經過了昨晚的事,我反而覺得必須將這件事宣之於眾。
我恨不得騎著自行車拿著大喇叭昭告全村,必須將這惡魔解剖在眾目睽睽之下。
「不是我說你啊覃夏,都這麼大姑娘了,也沒穿內衣什麼的。」
「就算是我阿爸摸了你,也不能全怪他,怪你自己不知羞!」
羅建國女兒瞥了一眼我微微隆起的前胸,龇牙咧嘴地諷刺道:「夏夏,女孩子家家,還是注意點好。」
大伯母也探出頭來陰陽怪氣。
我氣得面紅耳赤。
呵。
好一個受害者有罪論。
「你最知羞,那你還跟別人勾搭!」
羅建國女兒的老公在外打工,去年她勾搭隔壁村的一個二流子。
後來兩個被她老公痛打一頓,離了婚,村裡人盡皆知。
「你!」
她被我懟得氣不打一處來,又啞口無言。
站在一旁沉默的翠蘭突然冒出了一句,「老羅叔也脫過我的褲子。」
說完她生硬地笑了一下。
他們面面相覷,羅建國女兒嗤聲道:「翠蘭你是不是想男人想瘋了?這話可不能胡說。」
翠蘭 16 歲,腦子有點問題,一時痴傻一時清醒。
「你們再說一句,信不信我像對羅老雜種一樣,撕爛你們的嘴?」
我哥氣壞了,又亮出了那把鋒利的斬魔刀。
眾人邊咒罵邊跑了。
後來派出所帶哥哥去做了筆錄,說是屬於正當防衛。
隻是教育了他一下以後不要隨便用刀,要及時報警之類的,很快就回來了。
而且羅建軍是個慣犯,在我之前,他就非禮過不止一個女孩子。
因為我的事在村裡鬧大了,之前被侵犯過的女孩子匿名舉報他。
看來,不止我和翠蘭,而且都是未成年人。
果真是個禽獸。
羅建國被判了五年。
從那天起,他的子女在村子裡走路都抬不起頭來。
哥哥給家門換了新的鎖,並且從那一天起開始走讀。
每天下了晚自習騎自行車回家,早上起得比雞還早趕去學校。
風雨無阻。
他還託同學阿亮的大姐春蓮帶我去街上買內衣。
我再也不怕黑夜了,因為我知道,哥哥永遠都在。
9
我很爭氣,考上了市裡的重點初中,我哥中考落榜。
我們沒有錢去市裡讀,我上了鎮裡的初中。
為此哥哥臉黑了很多天,又滿臉自責和遺憾。
「都怪我沒能力送你去市裡讀。」
我笑著說:「你妹這麼聰明,去哪裡都能學好。」
那一年遭遇了罕見的幹旱,甘蔗減產。
哥哥砍甘蔗的活丟了。
準備開學時,他跟我說不想讀書了,要南下打工,供我讀書。
他手裡隻有我的學費。
可是他也才 15 歲啊!
「你不讀,那我也不讀了!」我賭氣跟他說。
他臉色鐵青大聲道:「你說什麼渾話呢!我沒你那麼聰明,讀也是浪費!」
「你以為你是在替誰讀書?不光是為你自己,也為我。」
「你要連著我那一份,努力讀下去!」
「往S裡讀!」
「我想明白了,保護你,保護這個家,不能光靠武力,更需要錢!」
我第二次看見哥哥發那麼大的火。
上一次,是羅建國那件事。
我的淚撲簌簌直落。
感覺自己是哥哥的累贅,他為了我退學是對他的不公。
哥哥嘆了口氣,用常年幹活粗糙的指腹擦了擦我的眼淚,放緩了聲調,「你隻管讀書,給哥爭口氣。」
「相信哥,我們一定會過上好生活。」
「我要讓那些拋棄我們恥笑我們的人,知道我們是永遠都不會S的草!」
哥哥坐上了南下的臥鋪大巴,我追著車窗邊跑邊喊:「哥,你在外面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萬事小心,別忘記吃飯!」
「你不用擔心我,我已經長大了!」
哥哥眼角流下一滴晶瑩的淚,從黝黑的下顎滑落。
不記得多少年沒見過哥哥的眼淚了。
哪怕是媽媽離開那天,他也沒有流淚。
大巴消失在視野中,我大口大口喘著氣。
哥哥,我一定會長成一棵打不S的垂盆草。
就算在貧瘠的巖石縫裡,也能向陽而生。
10
我上初中後住校了,隻有休長假才回來。
哥哥去打工前,拜託春蓮姐經常來我家走動,特別是夜裡。
她人特別好,我休假在家的時間,她基本都是來我家陪我一起睡。
待我如姐姐。
她大我四歲,跟我哥一樣沒讀高中,現在幫家裡幹農活。
她跟我談從前喜歡的書、喜歡的詩詞,談自己沒有考上重點高中的遺憾。
談自己喜歡過的男生,談家裡父母催婚。
「春蓮姐,你很快會嫁人嗎?」
我眨著眼睛問她,因為我特別害怕,她嫁人了,我就沒有姐姐了。
「春蓮姐,你很快會嫁人嗎?」
「我不想嫁人,我想出去掙錢,自由自在。」
「我阿媽反對我去打工,怕我找個外地男人嫁了。」
「他們想在就近給我找個老公,恨不得是同村那種。」
「阿爸近兩年得病,動了一次大手術,阿亮學習忙,我得幫家裡。」
她清秀的眉眼,含著對未來的一些憧憬,又夾雜著對現實的無奈。
「夏夏,你得努力啊,你還有機會,那條鋪滿陽光的大道,你一定要替姐走一遍。」
生為女子,果然是要難很多。
我如此,春蓮姐也是,還有翠蘭。
哥哥去了深市,他給阿亮家裡的座機打過幾次電話。
他定期給我打生活費。
我問他做什麼工作,他每次都支支吾吾地不回答。
隻是一個勁地叮囑我要吃飽飯,學累了也要知道休息,衣服破了就去買。
每次打電話都很倉促,說要去幹活了。
後來阿亮告訴我,哥哥剛去深市的時候,因為是未成年人,根本找不到工作。
他在公園睡了半個月,才求得了一份在後廚幫S魚的活。
下班後,他去發傳單、搬貨、給工地打下手之類的。
聽到這些,我心裡刀扎一樣疼。
哥哥像一座大山,為我這顆小草遮風擋雨,我又有什麼借口不努力生長!
11
我一直保持著年級前三的成績。
但這是個農村初中,就算是年級第一,都有可能考不上市重點高中。
我需要做的,就是突破,再突破!
我拼命學習,從初二開始,連節假日都不回家了。
把我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學習上,不能辜負哥哥吃的苦。
飯堂伙食在同學眼裡算是比較差,但我是吃過野菜的人,對我來說就是美味。
宿舍夏天有時候會停電,冬天會停水。
想一想我在外拼命的哥哥,所有這些外在的困難,對我來說都不是困難。
我和哥哥都晚讀書,這一年 5 月份,哥哥已滿 18,我 15。
哥哥打電話來給我報了喜訊,他終於可以進廠幹活了。
這就意味著他不用再做那些臨時工。
廠裡包吃住,他平時又特別省,還能存下錢。
這一年多,哥哥都沒有回來過,但伙食費都會按時打給我。
初二期末考試前一個月,哥哥突然失去了訊息。
他平時打電話回來都是用的電話卡,所以沒辦法主動聯系他。
每個月他固定往存折打錢的那天,也沒有收到存款。
悶熱無風的天氣,一陣一陣的寒意席卷而來。
很怕。
怕他出現了什麼意外。
他可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村裡的嘴碎子們又開始七嘴八舌。
「不會是在外面被人打S了吧?覃冬那炮仗脾氣,我說吧,遲早出事。」
田嬸嗓門大,大聲嚷嚷,生怕別人聽不見。
「說的是啊,外面那麼亂,指不定是幹了什麼違法的勾當,被抓了去也有可能,他這人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三奶邊剝花生邊擠眉弄眼。
「照這麼說,冬子這段時間給夏夏打回來的錢不會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錢吧。」
大伯母這輩子是盼不得我家一點好。
「這麼久都聯系不上,不會是S了吧?」
我雙眼氣得要噴火,朝她們吼道:「閉嘴,我哥才沒有做什麼違法的事,他掙的都是幹淨的錢,你們這些嘴碎婆子才髒!」
大伯瞪了大伯母一眼,把她推搡進屋了。
「你!你!還有你!你們全家都髒!」
「我哥是絕對不會S的,要S,也是你們S在前頭!」
12
炎熱的天氣,把我的怒火燃燒得更旺,我朝她們豎起拳頭。
哥哥不能永遠做我的保護傘。
哥哥不在,我隻能自己保護自己。
我要讓他們知道,我再也不是那個隻會躲在哥哥背後默默哭泣的小女孩了。
我也有自己的利刃,誰也不能把我打倒!
「這個阿妹小小年紀這麼不尊重人,嘴巴怎麼這麼毒?」
「你們尊重過我嗎?整天來我家嚼舌根,你們那麼闲是家裡的木薯不夠刮嗎?」
「這副鬼樣子以後誰敢要你啊!這輩子嫁不出去了!」
「那麼愛嫁你們自己嫁啊?嫁三個四個最好!」
我抽起門後的竹枝掃把,在她們面前狂掃,揚起一陣塵土。
「滾滾滾!」
她們舌戰失敗,罵罵咧咧地走了。
這些人,在你好的時候,說你來路不正。
在你不好的時候,幸災樂禍。
惡意和狹隘,充斥在他們生活的每個細節中。
還是沒有哥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