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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草

第4章

發佈時間:2025-08-07 14:2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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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節省慣了,依然穿著舊衣服,吃著 1.5 一頓最便宜的飯菜。


 


班裡有像我這樣家境不好的,也有家境好花了錢進來的擇校生。


他們經常買冰激凌、飲料,出去逛街、吃宵夜。


 


我一次都沒有參與。


 


因為我知道哥哥也很苦。


 


住著城中村暗無天日的小黑屋,吃不完的盒飯。


 


我是宿舍最早起來的,晚上也是最後一個回來的。


 


回來後我還會用手電筒在被窩裡再做一遍錯題,加強鞏固。


 


冬天,我裹了好幾件又舊又硬的毛衣,捧著書本,在教室裡來回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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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收到了哥哥寄來的兩件羽絨服。


 


他說知道我不舍得買衣服,他就幫我買。


 


這是我第一次穿羽絨服。


 


從來沒想過,自己能穿上這麼好的衣服。


 


柔軟得像天上的雲朵,為我的前路蓄熱、續航。


 


白雲蒼狗。


 


三年過得太快太快了。


 


寫不完的試卷,糾不完的錯題,一天天倒數的紅色字體。


 


高考悄然而至。


 


我拼盡了全力,從考場出來後,恍恍惚惚。


 


難以置信。


 


回到村裡,嘴碎的婆子們又湊了過來。


 


「夏夏,覺得考得怎麼樣啊?能考上大學不?」


 


「挺好。」


 


「不會隻考個專科吧?聽說老梁家女兒也讀的重點高中,後面還不是考了個專科。」


 


「是啊,老梁氣得面紅耳赤罵了她好幾天,她灰溜溜還是去了廣東打工。」


 


「女孩子上到高中就不行了的,真是浪費錢,還不如早點嫁人拿回點彩禮錢,別讓家裡那麼虧。」


 


是了。


 


女孩子對他們來說就是個商品,上學是投資,一旦失敗,就是血本無歸。


 


恨不得立馬甩出去,好賺回點本錢。


 


我沒有說話,空氣中彌漫著讓人窒息的熱浪。


 


田裡的莊稼被烈日灼得低下了腦袋。


 


水牛整個身子埋在了浮著綠藻的池塘中。


 


春蓮家的座機,機械女聲念出了我的分數。


 


20


 


總分:647。


 


我又查了兩遍,依然是 647。


 


春蓮姐捂著嘴高興得跳了起來,緊接著把我抱起來在屋子裡轉了幾圈:


 


「夏夏,你成功了!


 


「你是我們村第二個大學生!


 


「第一個能上 985 的大學生。」


 


春蓮的弟弟阿亮是第一個。


 


天旋地轉間,我知道,自己的夢想實現了。


 


我的淚,無聲而落。


 


這一次,與從前的委屈,心酸,不一樣。


 


這一次,是高興的淚,驕傲的淚,破土而出獲得新生的淚!


 


那些一個個笑話我考不上的婆子們,悻悻閉嘴前,還不忘惡心你一句。


 


「考上大學也不一定有用。」


 


我不知道有沒有用,我隻知道,這是我從沼澤裡爬出去的唯一一條路。


 


我坐上了南下的臥鋪大巴。


 


哥哥帶我去看了城市的燈紅酒綠,高樓林立。


 


看了他工作的一米寬的檔口。


 


吃了豬腳飯,體驗了他住的城中村。


 


我決定報考他臨市的一所 985 院校。


 


因為離哥哥最近。


 


上大學後,我每天都在宿舍和教室三點一線間生活。


 


很多同學談戀愛,或者逃課去玩,我從不懈怠。


 


因為我知道自己和別人不同。


 


他們可能早早就有人為自己鋪好了去路。


 


但我,隻能靠自己一步一個腳印,從泥濘中走出自己的路。


 


這一年春節,哥哥真的給我買了十五套新年衣服。


 


21


 


轉眼到了大二,哥哥的生意遇到毀滅性的打擊。


 


電子產品更新換代,山寨機市場飽和,秩序混亂。


 


劣幣逐良幣,大品牌手機和零件將翻新機擠出了市場。


 


高額的租金,壓了大量的貨,入不敷出,我哥的檔口也面臨了關門的風險。


 


我安慰哥哥:「這麼多年你幫我的夠多了,我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小丫頭,我有手有腳,我也能幹活。」


 


「時代在改變,咱們也要改變,翻新機要被淘汰,那我們就及時止損。」


 


我拿到了獎學金,也申請到了貧困助學金。


 


課後我爭分奪秒做兼職,麥當勞、發傳單、做家教……


 


隻要能擠出時間,什麼都幹。


 


解決了我學費和伙食費的問題。


 


哥哥把檔口關了,把貨便宜出掉,有些出不掉,還了欠不少債。


 


也開始轉換方向,租了一個便宜的小倉庫,做起了手機採購,邊做邊還債。


 


節假日我也會過來幫他的忙,整理單據和貨物。


 


日子忙碌,但很快樂。


 


因為和哥哥在一起,共進退。


 


大四實習期後,我籤了一個知名企業,年薪 15+。


 


在當時,已經算很不錯。


 


並且,公司很有前景,我才剛畢業,感覺前路一片光明。


 


哥哥的債也在三年內還得差不多了。


 


正當我以為我和哥哥苦盡甘來的時候,禍從天降。


 


22


 


哥哥卸貨前,不小心被倒車的司機壓到腿,小腿兩條肋骨都斷了。


 


關節和神經嚴重損傷、肢體也出現感染。


 


我趕到醫院,在截肢術知情同意書上籤了字。


 


那一天,窗外霧蒙蒙的。


 


哥哥一向堅韌不羈的臉上,顯出了頹靡絕望之色。


 


我恨,恨上天不公,為什麼厄運專挑我們這種苦命人。


 


我們明明那麼努力,那麼努力地活著。


 


可是,得不到一點眷顧。


 


想哭,但我不能。


 


我知道,現在,我是哥哥唯一的支柱。


 


我要撐住!


 


「妹,你說,我們是不是上輩子真的做了什麼孽?」


 


「哥,你別這麼說,作孽的是別人,不是我們!」


 


「為什麼我們一次次,都要被命運拖拽到陰溝裡去?到底為什麼?」


 


我哥抱著自己的頭,哽咽出聲。


 


我緊緊抱住了他瘦削的肩膀,強忍淚水。


 


「哥,你不是告訴過我,我們是垂盆草,是不S草!」


 


「我們永遠不會被打敗,永遠不低頭,永遠!」


 


「你還有我,以後,換我來為你遮風擋雨!」


 


後來那個月,我每天奔波在公司和醫院。


 


出院後,我定期幫他清理傷口,陪他做康復訓練。


 


他的倉庫連同貨物都轉讓了出去,再加上賠償的錢,幾個月後,我陪他去安上了假肢。


 


很不幸,哥哥斷了腿。


 


但又很慶幸,哥哥還在。


 


23


 


兩年後,我工作越發賣力,項目得到了客戶的認可、領導的賞識,工資也在蹭蹭地漲。


 


哥哥則在我們的出租屋裡繼續休養。


 


但我看出了他眼裡的不甘和無奈。


 


直到有一天,他像是徵求我的意見一樣對我說:「妹,我想回老家去。」


 


他說自己隻身來城市打拼近十年,聽了太多汽車喇叭聲、挖掘機修路的「突突」聲,突然懷念家鄉的蟬鳴和蛙叫。


 


「好,我們一起回去。」


 


我哥臉色一變,怒喝道:「你瘋了?你事業剛有一點進展,你在開什麼玩笑?」


 


「我沒開玩笑,我想好了,我想回村,種樹!」


 


「那你大學不是白讀了?」


 


「不,我公司有農產品合作項目,我在這邊積累了資源,現在咱們老家大力扶持鄉村企業。」


 


「哥,你不說過不認命嗎?不拼一把,怎麼知道我們不可以?」


 


在我的唇槍舌戰下,我哥終於同意我回鄉創業。


 


並且要我承諾,如果兩年之內沒有成績,要求我立馬回城市找工作,我欣然答應。


 


24


 


回鄉後,我先在村子裡選了兩英畝土地開始實驗,種植市面上罕見的月光淚葡萄。


 


它生命力強,肉質多無核、味道脆甜。


 


經過一次次的種植試驗,我終於掌握了最適合它生存和多產的環境。


 


隨後,我擴大規模, 從兩畝地擴大到 10 畝。


 


後來慢慢承包荒山, 50 畝、100 畝……


 


我不光在本地售賣, 還和之前上班的公司籤了合作協議,將這種水果推向外地市場。


 


運用種植技術讓這種天價進口葡萄本土化,降低售價,村裡人也能買得起。


 


我計劃成立水果種植合作社。


 


開發更多的種植品類, 如百香果、芒果等, 吸引村裡的貧困戶入股。


 


還資助了山區的一些女孩上學。


 


我知道, 她們隻是缺一個機會。


 


我希望,從前和我一樣深陷泥濘的人,能靠自己的雙手改變命運。


 


這幾年,很累, 很苦, 但很甜。


 


就像我種出來的葡萄。


 


哥哥雖然截了肢,但他加強鍛煉, 也能幫我跑前跑後, 做一些售前售後之類的工作。


 


春蓮姐也更是忙裡忙外,不是給我們加餐加肉,就是天天往果園跑。


 


我實現了對哥哥說夠兩年內出成績的承諾。


 


我把家裡的土坯房推倒了, 連同一些不好的記憶。


 


我們建起了三層小洋樓。


 


入伙那天, 我隻簡單辦了兩桌。


 


除了果園的工人, 隻叫了一些和我們比較親近的人。


 


比如春蓮和阿亮一家,村主任、有點傻的翠蘭……


 


大伯和大伯母也來了。


 


大伯母這一次終於收起了刻薄的嘴臉,碎嘴也沒有再說難聽的話, 隻是一個勁說她也想入股。


 


我沒有理會她。


 


因為,我聽不見。


 


25


 


在哥哥的臥室門外,我聽到了他和春蓮姐小聲嘀嘀咕咕。


 


「這兩年辛苦你了, 一邊忙果園,一邊還要照顧我, 還不嫌棄我是個瘸子。」


 


「我們之間, 不需要說這些,我不覺得辛苦。」


 


「咱們的事, 就怕夏夏……」


 


「我同意!」


 


我推門而入打斷了哥哥的話, 也看到了春蓮姐從我哥掌中縮回去的手。


 


我走到他們身邊, 抓著他們一人一隻手。


 


緊緊地扣在一起。


 


「我同意。」


 


「謝謝你, 春蓮姐,一直都默默地守護著我們,何其有幸, 有你們。」


 


「你們快點結婚吧,我很久沒有喝喜酒了。」


 


春蓮姐羞紅了臉。


 


我哥一向倔強又嚴肅的臉上, 露出了開懷的笑容。


 


是啊, 何其有幸, 能有一個用生命愛我的哥哥。


 


又何其有幸, 遇到同樣珍愛我的嫂子。


 


夫復何求?


 


我坐在門口的矮凳上看著滿天星鬥。


 


多少年,我都沒有好好歇下來,感受這一片靜謐了。


 


我在這裡痛苦地生根, 在這裡倔強地發芽,又在這裡茁壯成長。


 


我已經從一根不S的垂盆草,蛻變成一棵參天大樹。


 


我相信, 從今往後。


 


我能為這個家,甚至能為更多的人,遮風避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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