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上,我拒絕靖安侯求歡。
從此,我家意外頻出。
爹娘往侯府送花,卻被汙蔑盜竊貴重之物,扣押在府裡。
弟弟在書院打傷人,被關入大牢,吃了官司。
奶奶整日罵我是喪門星,假清高想害S所有親人!
當晚,奶奶用一頂小轎送我去侯府,想求侯爺高抬貴手。
我卻冒雨叩響東宮大門:「太子殿下,奴婢甘願為妾!」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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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雷電交加,大雨傾盆。
我梳洗後,被侍女領進太子的寢室。
此刻,太子坐在書案後,專心致志地勾勒一幅竹子在風雨中傲然不屈的水墨畫。
在搖曳昏黃的燭光下,他的五官越發溫潤如春水。
太子聽到我的腳步聲,卻不抬眼:
「未出土時先有節,便凌雲去也無心。
「凌薇,孤從不勉強旁人。」
我的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
早在去年送秋菊入太子府時,我便知道太子對我有意。
但我明確表示不願做妾。
那時候,他並不勉強。
他贊我不慕權貴,如竹君一般寧折不彎。
是個有骨氣的女子。
可並不是人人都如他一般克己復禮。
相反,有些人,偏偏以敲彎他人的脊梁為樂。
幾天前的春日宴,靖安侯亦欲納我為妾。
我誓S不從,對方便強取豪奪。
強搶民女,逼良為娼。
這是古今豪紳惡霸們慣用的伎倆。
眼下,我沒得選。
我不做太子的妾,也會被靖安侯逼做妾。
我可以為保名節而自盡。
但我做不到連累家人一起S。
我跪了下來,將這段時間,我如何被靖安侯爺步步緊逼的遭遇說給他聽。
末了,我叩首,額頭貼著地面:「殿下,奴婢想過,與其給靖安侯那老頭子磋磨,倒不如選擇我產生過好感,且權勢更甚的太子作為倚仗。
「奴婢心甘情願伺候殿下,心中並無半分不甘。」
太子是個聰明人。
我若說為愛做妾,他必然不信。
可我若說衝著他的權勢,他必然心中不爽。
唯有如現在這般解釋,我在七分權衡利弊之中,摻雜三分情愫與心動。
他才會欣然接受我的說辭。
太子挑起眉頭,饒有興致:「哦,你以前對孤產生過好感?」
「太子陌上如玉,如何不令天下少女一眼心動。」我拍他馬屁。
太子忍俊不禁。
他勾唇淺笑的樣子讓人如沐春風。
「可你拒絕了孤。」他說。
我坦然:「人這一生,心動是一回事,過日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人可以因為一個眼神,一個笑容,一次愉快的交談,而對另外一人心動。
「可普通女子若想過好這一生,就需要權衡利弊,選最合適自己的夫君,而不是衝著什麼虛無縹緲的愛情。
「殿下,奴婢不想再過任人宰割的日子。」
太子終於站了起來,大步繞過書案,扶起我:
「孤再給你最後一次後悔的機會。」
我伸手摟住他的脖子:「殿下,春宵苦短。」
話音落,太子猛然將我攔腰抱起。
2
這一夜,我和太子幾乎折騰到天明。
他隻睡了兩個時辰,便收拾齊整趕去上早朝。
於是,我也連忙梳洗穿衣,趕去太子妃院子裡聽訓。
太子看了我一眼。
他說:「你若覺得累,可先睡一覺。等孤下了早朝,再陪你去太子妃那兒敬茶。」
我搖頭:「這等小事,奴婢自可解決。太子不必為了奴婢,拋下家國大事。」
太子沉默下來,過了良久,才道:「薇薇,在孤面前,你不必這樣理智。」
我卻恭敬地將太子送出寢殿:「殿下,這不是理智,而是為妾的禮數。」
太子終於不再說什麼。
天光將明時,我讓侍女領我前往太子妃所住宮殿。
在路上,侍女給我介紹東宮的情況。
太子兩年前剛被冊封,他不喜女色,因而後宮妻妾並不算多。
目前,太子妃以下,僅有良娣良媛各一人。
太子妃乃丞相府嫡女,她與太子是天作之合。
良娣良媛分別是戶部尚書和刑部尚書府千金,兩位娘家亦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我隻聽了一耳朵,便知曉前面三位,都是太子權衡利弊的結果。
這男人,永遠將權力擺在首位。
我隻是一個普通的花匠家的女兒。
娘家無權無勢,亦無法為他提供任何助力。
我很清楚,若我與太子妃起了衝突。
太子絕不會偏幫我。
3
所以在太子妃面前,我打算謹小慎微。
以求博得她的垂憐。
但我沒想到,太子妃比我想得更為寬厚。
她見到我,露出溫和的微笑:
「本宮一早便聽說了你。
「太子既喜歡你,留你在府中也無妨。
「隻是東宮有東宮的規矩,所有妾室需捧熱茶,站夠一炷香的規矩,方可向本宮敬上妾室茶,你可受得住?」
她和顏悅色地詢問我。
我聽旁人說過。
高門大戶裡妾室給主母敬茶,少不得要去太陽底下站足半天,好給新人來個下馬威。
可眼下,她隻讓我站一炷香的時間。
絲毫沒有要磋磨新人的意思。
她的寬厚讓我受寵若驚。
我連忙跪下:「太子妃體諒奴婢,奴婢以後必當盡心伺候您與太子!」
太子妃笑意吟吟地命人往我手裡塞了一杯暖茶。
又轉頭命一名侍衛到院中為我撐傘:「若是把太子心尖上的人曬暈,可是本宮的不是了。」
我連忙抬起眼,想要感謝太子妃。
可我看清那撐傘的侍衛時,卻是渾身一顫,胸悶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那侍衛是與我青梅竹馬的凌陽。
三年前,凌陽投身軍營,說掙到軍功和彩禮,便上門向我爹提親。
我遵守了我們的諾言,為他拒絕了太子和靖安侯。
可世事難料,幾日前我得罪了靖安侯。
凌陽幫不了我。
我走投無路,隻能求上太子府。
我以為我們就這般永遠錯過,卻不料竟在這裡遇見!
我的腦子嗡嗡作響,待看清楚太子妃時,仍見她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
我的心髒卻痛得厲害。
原來,凌陽是太子妃精心為我準備的溫柔刀。
4
出了太子妃的寢殿。
凌陽趁四下無人之際,將我拐進一處無人的院子。
我嚇得心驚肉跳,一個巴掌甩了過去:「你發什麼瘋?若被旁人看見,你我皆S無葬身之地!」
我罵完,對面卻沒任何聲音。
我抬起頭,看見凌陽眼眶通紅,哽咽:「薇薇,你為何要給太子妃敬茶?」
他的聲音委屈。
卻在瞬間把我逼得無地自容。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我向來不是內耗的人,所以我選擇反客為主。
我質問他:「你既然在太子府當侍衛,應當聽說前幾日我們家發生的事。在我最孤立無援的時候,你為什麼沒有出現?」
凌陽不解:「你們家發生了什麼事?
「我昨夜在軍中接到上級指令,趕了一夜的路,才在天明之前,來到太子妃院中當值。
「薇薇,你遇到難事為何不給我寫信?
「薇薇,我們努力了那麼久。隻要月底營中發放俸祿,我就能攢夠十兩銀子上門提親!
「薇薇,你不愛太子對不對?我了解你,你……」
我聽得心亂如麻。
這幾日,我每天都往軍營遞信。
可太子妃隻用幾個時辰的時間,就查出我與凌陽的關系。
靖安侯如何查不出來。
以靖安侯的權勢,對方如何讓我將信遞出去?
普通人掙脫不出權貴那翻雲覆雨的手。
我終於知道,從我昨夜叩響東宮大門的那一刻,太子妃便命人為我精心編織了陽謀。
她安排凌陽來亂我心智。
事實上,太子妃贏了。
我捂住臉,心力交瘁地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告訴凌陽。
最後,我對他說:「今生你我注定不能成為夫妻,就這樣算了吧,好不好?」
「不好!」凌陽斬釘截鐵地拒絕我。
他條件反射地想抓住我往外逃。
可我在他的手碰觸我的前一秒,往後退了三步。
凌陽被愛情衝昏了頭腦。
我卻不能和他一樣瘋。
我譏諷他:「那你想怎麼樣?與我私奔?拐帶太子的妾室?
「凌陽,你無權無勢,卻膽大包天!你得罪了太子,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我絕不可能為了你,連累我的家人。
「凌陽,愛情不能凌駕於旁人的性命之上。」
凌陽呆呆地望著我,臉色慘白。
他知道我一向是如此理智清醒之人。
可這份理智,卻讓他陷入永失摯愛的痛苦當中。
過了很久,凌陽道:「那我就努力給太子立軍功!
「我聽說京中貴族,會把不受寵的妾室賞給立功的下屬。
「薇薇,我不會放棄你!求你不要那麼快就忘了我。」
5
太子下朝時,我捧著一杯熱茶呆呆地坐在窗前。
茶葉是今春新上貢的雨前龍井。
可我如今喝什麼都覺得苦澀。
太子見我這般模樣,將我攬入懷中,安撫道:「怎麼,太子妃可是為難你了?」
「沒有,太子妃待我極寬厚。」我搖頭。
這事我沒法向太子坦白。
太子縱使派人細查,也挑不出太子妃半點錯處。
反倒是我。
是凌陽。
最終,倒霉的隻能是我的家人。
我抬起頭,深深凝望眼前的男人。
語氣中帶幾分脆弱和乞求:
「太子殿下,抱抱奴婢,好不好?」
太子眼眸變得幽深:「薇薇,你在勾引孤。」
這個中午,我極度放縱地向太子索取。
我瘋了一樣將自己祭獻給太子,企圖麻痺內心。
可今天,凌陽的臉總不受控制地在我腦海浮現。
他是我心中的一根刺。
我悲哀地發現,我對太子,做不到情動難抑。
隻有當我想寫凌陽時,才有片刻的沉淪和迷亂。
是以結束之後,我沒有歡愉。
隻有被現實碾壓過後的沉默和窒息。
太子用手指輕撫我的臉,問:「薇薇,你今日似不在狀態。」
我的眼角滑落一滴眼淚:「殿下,薇薇想念爹娘和弟弟。」
我騙了太子。
整個過程,我隻想到我的錯過和心有不甘。
但我掩飾得極好。
太子並沒看出端倪。
太子溫柔地親吻我的額頭:「孤命人安排你與他們見面。」
我反過來緊緊地抱住太子:「謝殿下成全。」
之後,太子正式封我為正九品奉儀。
這是太子宮中最末等的姬妾。
太子解釋:「薇薇,孤雖很喜歡你,但你娘家過於普通。孤驟然賜你太高位份,會引旁人側目,容易給你樹敵。
「待來日你懷孕,誕下兒女,孤會抬你位份。」
太子做事永遠恰到好處,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處。
我不會天真地相信上位者的愛。
轉身,我找太子妃求了避子藥。
太子妃依舊嫻雅從容:「本宮並非容不下你生的子女。」
我恭謹地回她:「為妾者,萬不可在主母前生長子。這是為妾的本分。妾身萬萬不能僭越。」
太子妃欲言又止,輕輕招手:「來人,送奉儀離開。」
她安排凌陽送我離開。
我下意識地加快腳步,想要擺脫凌陽。
可他在我身後亦步亦趨。
等走到冷僻的巷子,他故技重施,又將我拐入無人的小院。
我反手扇了凌陽一耳光:「瘋子!你難道看不出,太子妃故意給你我制造獨處機會?」
凌陽沉默地低下頭,委屈得好似被我丟棄的小狗。
他從懷裡掏出一顆桂花糖。
「我隻是擔心那避子藥太苦,想送你糖吃。」凌陽低聲下氣地解釋。
我滿腔憤怒:「你不要以為太子爺是個傻子!
「東宮是他的地方!
「你我牽扯不清,遲早被他發現。
「你可以不考慮你我的下場,但請你想想你我的爹娘!
「莫為你一己之私,連累他們!」
凌陽被我罵得不知所措,漲紅著臉分辨:「薇薇,我隻是,我隻是……」
我冷冷地打斷他:「閉嘴!我的閨名不是你能喊的。
「你若識趣,就該向太子妃請辭,與我保持距離!」
凌陽不敢置信:「薇……奉儀竟這般絕情?」
我冷哼:「不然呢?如你現在這樣無能,如何護得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