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毫不猶豫地甩下凌陽,扭頭離開。
隻是當我背對凌陽的時候,那股子怒氣和冷靜全然潰散。
我SS地咬緊後槽牙,才不讓喉嚨隱忍的嗚咽泄露出去。
我的理智告訴我,這是對我與凌陽最好的結果。
可我的理智也讓我永遠錯失那顆桂花糖。
6
我回到院裡時,爹娘和弟弟早早便在院裡等待。
爹娘倒沒有遭罪。
唯有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臉上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
Advertisement
想來,我弟在牢獄中受了不少的罪。
我心中愧疚:「是我不好,連累你們受驚了。」
我弟卻急忙拉著我的手腕往外走:「阿姐,你這就跟我回去!
「就算是太子,也不能做這等強迫女子為妾的下作勾當!
「若他們官官相護,我就想辦法把冤屈上達天聽!
「若皇帝也包庇他兒子,我就昭告天下!看他們如何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我急得當場扇了我弟一巴掌。
一日之內連扇兩記耳光。
我手掌都疼了。
我奶奶雖重男輕女,但我弟是好的。
遇到事兒,他豁出性命也要維護我。
這也是我肯拋棄一切,出賣尊嚴,也要救他們的原因。
隻是我弟少年意氣太盛。
看不清眼前局勢。
這是太子府。
他這樣堂而皇之地指責太子。
我敢說他待會連院門都出不去。
他捂著臉,不敢置信:「阿姐,你為何打我?」
我沒好氣:「第一,我主動求太子納我為妾,你瞎嚷嚷什麼?
「第二,你若想爭氣,就該好好讀書,考取功名,成為家裡的頂梁柱。唯如此,才不讓我們家重蹈覆轍,亦不辜負我的苦心。」
「可……」
我弟一臉惋惜:「可你和……?」
我急得連忙捂住弟弟的嘴巴:「你們都不許再提那個名字!」
爹娘聽到這話,亦急得跺腳:「女兒,都是爹娘沒用,才不得不讓你用一生幸福換我們出來啊!」
我鼻尖酸楚得幾乎說不出話。
「你們都給我記住,我如今是太子的女人。」
我喉嚨哽咽:「事到如今,我必須身與心都屬於太子,也隻屬於太子。」
我想,我的餘生也隻能這樣了。
爹娘和弟弟都沉默不語。
可我看到他們看我的眼神充滿痛苦和可惜。
我受不了他們這般眼神。
所以,我幹脆狠心將他們趕出院子:
「你們想明白之前,我們都不要再見面了。
「女子若長得貌美,卻無人庇佑,遲早淪為權貴的玩物。
「京城之中,唯有太子才能護得住我。
「這不是人人平等的時代。」
7
晚上。
太子沒有尋我。
總管太監說太子今夜宿在太子妃那裡。
太子命人給我送來一盤桂花糖。
總管太監笑意吟吟:「太子殿下念著奉儀呢!」
說完,總管太監親自領著十幾個丫鬟婆子進門,說以後由這些人貼身伺候我。
桂花糖是敲打。
送奴僕則是監視。
一時間,我的大腦卻混亂極了。
我的過往,果然瞞不了任何人。
入東宮後,我自問沒有做出半點出格之事。
可我仍然坐立難安。
我不敢想太子知道我與凌陽的關系後,會怎樣對付我的家人。
我甚至痛恨凌陽對我糾纏不休。
我實在做不出像凌陽那般愛情至上的舉動。
更不願家人再次受我牽連。
第二日,我急忙去太子妃院裡請安,好探究昨夜的虛實。
可太子妃推說身體不適,免了今日的請安。
我離開院子時,強迫自己冷靜,壓下急切想要打聽凌陽下落的欲望。
我每天都循規蹈矩,早早去太子妃處請安。
無論我去往何處,想做什麼,身邊總圍繞著一大群奴僕。
我從此也沒在太子妃的院子裡見過凌陽。
我猜凌陽被太子秘密處置了。
或許是S了。
也或許被打發到很遠的地方。
我隻覺得不寒而慄。
太子的手段比我想象得更加果決狠辣。
且因這樁舊事,太子有意冷落我。
太子離開太子妃院子後,又分別在良娣良媛那兒住了幾天。
我甚至一度以為,我已經被太子厭棄。
我想他將來必定是個清醒而寡情的君王。
我不能坐以待斃。
8
我向身邊的人打聽太子的行蹤。
不出兩日,這事傳到太子妃耳中。
她罰我在院子裡跪半炷香。
太子妃卻氣定神闲地在修剪一盆文竹的盆景。
方形的淺口紫砂盆長滿綠色苔藓。
盆中置以嶙峋雅趣的太湖石作為點綴,石頭後生長一叢飄逸靈動的竹子。
這是一盆別有意趣的造景。
可太子妃毫不猶豫地將竹子一寸寸剪斷。
「一盆玩物而已!所謂的高潔不屈,不過是有人將自己的意願強加在它身上罷了。」
太子妃似笑非笑地望著我:「凌奉儀,你說是也不是?」
我想說這盆文竹沒有招惹任何人。
它在泥土中自由生長。
隻因權貴喜愛,就被挖出來制成盆景供人賞玩。
而又因為太子妃的一時厭惡,被剪得七零八落。
但我一言不發。
眼下的情形。
我再用言語衝撞太子妃,隻會讓我的處境更糟糕。
太子妃看我這般逆來順受,便用眼神示意周圍的下人。
於是,有人將一個包袱丟到我的面前。
我仔細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
因為包袱裡裝著我爹娘與弟弟的貼身衣物。
我很清楚。
他們被太子妃控制了。
太子妃並不如表面那般容得下我。
太子妃說:「今夜亥時,城西碼頭。你若不能及時趕到,本宮也不知會發生何事。」
我咬緊腮幫子,深吸一口氣:「太子妃為何這般容不下我?」
先前用凌陽。
現在用家人。
太子妃平靜地望著我,眼神出奇地冷靜。
她似乎不想多費唇舌跟我解釋,但想了想,還是開口道:
「凌薇,你是個聰明人。
「本宮及整個家族把全副身家押在太子身上,容不得半點閃失!
「而你奶奶已將你許給靖安侯,太子這時候收你入府,這算什麼?身為太子,卻奪臣子之妾?
「你是太子身上唯一汙點。
「本宮身為太子之妻,有義務有責任將這汙點抹去。
「凌薇,本宮不想弄出人命。可若你仍然執迷不悟,就不能怪本宮心狠手辣!」
我有些驚訝。
我原以為太子妃處處排擠我,是為爭太子的寵愛。
可實際並不是。
太子妃似乎把自己定位成太子的忠臣,是謀士。
她維護太子的名聲。
實際是維護家族的利益。
她是合格的權謀家。
可她不在乎我S活,亦不在意我們家失去太子庇護,會不會遭靖安侯的瘋狂報復。
她光顧著維護自己的利益。
她是個極端利己的上位者。
9
回到院子裡。
我關緊院門,對外宣稱身子不爽,今日閉門謝客。
然後讓全部人都到院子集中。
我讓十幾個下人圍成一圈,我則站在最中間。
這樣的站位,我可以用最小的音量,讓人人都聽到我的話。
以防隔牆有耳。
我說:「我剛向身邊人打聽太子的行蹤,事情便傳入太子妃的耳朵。
「可見你們並非全都是太子的人。
「太子妃控制了我的家人,以他們性命要挾,逼我今夜逃離東宮。
「我並不想害了大家,可一切都是太子妃逼我的。
「我逃離東宮,太子必定震怒,你們作為監視我的人,必定會被太子重罰。
「而太子妃為了遮掩真相,除了她的心腹,必定遠遠打發所有知情人,甚至不惜S人滅口。
「現在,輪到你們做選擇了。
「將此事告知太子,保住所有人的前程。
「還是讓太子妃的人將大家賣了,一起下地獄?」
在場的人皆是一臉驚懼,不安地同身邊人交頭接耳。
這群人中,我不知道誰是內奸,誰是太子跟前說得上話的人。
所以我幹脆打明牌。
我不信內奸敢在眾目睽睽之下犯眾怒。
頓了頓,我繼續說道:「現在,由你們推舉兩人站出來,在不驚動太子妃的情況下,將此事匯報給太子。
「其餘的人,兩兩監督,今夜亥時之前,都不許出院門一步!」
過了一會兒,眾人推舉兩人站到我面前。
那兩人向我躬身:「稟奉儀,我乃大總管的親侄子,他的親哥則負責在書房伺候,我們隻忠於太子,請讓我們前去報信!」
我抬起下巴:「去吧。」
我很理解他們。
上位者為了追求權勢不擇手段。
可像我們這樣的低位者,也想好好努力活下去呀。
我隻能賭一把。
10
我在院子裡等了一天,也沒等來太子。
我不清楚太子的態度。
畢竟我隻是一個小小的花匠之女。
太子犯不著為了我,寒了忠臣的心。
我閉上眼睛,不再深想。
當務之急,我要解決眼下的麻煩。
太子若能出面保我,便是上策。
若不能,我也必須為自己尋找退路。
到了夜裡,我一個人默默地離開院子。
太子妃大概打點過守衛,我暢通無阻地出了東宮。
到了大街上,我用盡力氣向城西碼頭奔去。
終於在亥時之前,趕到地方。
我看到爹娘、弟弟還有奶奶蹲在船頭。
他們身邊有五名身材壯碩,且手持大刀的侍衛。
其中,就有多日未見的凌陽。
我氣得兩眼發黑:「凌陽,莫不是你帶人去我家,並控制我的家人?」
凌陽卻抓住我的手:「薇薇,我沒有辦法。
「那日太子知道你我的婚約,派我去嶺南道做縣尉,這等同將我流放到不毛之地!
「幸而事後太子妃出手相助!她說對太子的決定無能為力,但起碼能安排我們兩家人一同出發。
「薇薇,到了嶺南,我好歹有官身,再不會有人逼迫你。
「我們遠離京城的一切紛擾,重新開始,好不好?」
離開太子,與凌陽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嗎?
我的腦海忽然浮現太子那張清貴又俊秀的臉。
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太子將我拉出泥沼。
若我從未擁有過明月,便可與凌陽坐在院中,望著鏡中模糊又遙遠的月影相伴到老。
可在天上的日子,意味著人心冷漠,稍有不慎就摔得粉身碎骨。
我心灰意冷地想,其實我並沒有選擇的餘地。
太子未曾出面,我若不答應跟凌陽一起離開。
我們家,便S路一條。
我下意識地回頭望向來路。
深夜的街道空蕩蕩的,毫無人煙。
於是,我點點頭:「我跟你走。」
11
夜間行船很危險,可凌陽與其他四名侍衛選擇連夜離開京城。
爹娘勸我:「薇薇,太子人雖很好,但他是我們這種人高攀不起的存在。
「等咱們到了嶺南,你與凌陽好好過日子!」
我弟一反常態,趁凌陽與侍衛們在船頭討論之際。
他將我拉到一邊,悄悄問:「阿姐,除了太子和凌陽,你就沒有其他選擇了嗎?」
我很詫異弟弟對凌陽的態度轉變。
我問他:「你先前不是支持我和凌陽……」
「可正是他帶人控制我們,威脅你與他私奔的啊!」
我弟憤憤不平:「太子或許並非良配,但凌陽一定是真小人!」
我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沒有強援之前,我們都是凌陽案板上的魚肉。」
「阿姐,都怪我沒用!若我考中狀元,當了大官,必定不讓你受他們的氣!」
我不知道如何回應。
是我連累了弟弟。
如今,太子妃不會讓我們一家再踏足京城半步。
她以踐踏我們一家自尊、夢想為代價,來成就她的忠君之舉。
我在船艙內枯坐了一夜。
第二日,凌陽命人將船停在岸邊,由一位侍衛負責上岸採買日常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