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看到他的那一瞬才生出的希冀,在一瞬間碎得徹徹底底。
靈魂深處傳來的疼痛,如同針扎,刀割,油烹一般,疼得我仿佛魂魄都快碎裂。
「為什麼要這麼說!」
「葉鶴川!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我飄到葉鶴川面前,幾乎是瘋了一般地朝他咆哮。
我知道他聽不到,因為我S了。
我如今隻剩下一抹殘魂,而他活著,他聽不見我的哭喊。
就如同曾經,我還活著的時候,他一樣也聽不見我蒼白地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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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要和他們一樣,在我S後也要跟著他們一起詆毀我!」
「你曾經,你曾經……」
明明不是這麼說的——
我永遠不會忘記,兩年前,我送葉鶴川去清北報道的那天。
秋日末尾的黃昏,秋風吹黃了校園路兩旁的樹,路兩旁人來人往。
他送我出校門口的路上,黃昏拉長了我們兩人影子,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直到走到校門口,我朝著葉鶴川揮了揮手。
想到日後,不能再像從前那般每天都能見面,我的心裡總有些酸澀。
我怎麼會不喜歡他呢?
那個比我大兩歲的少年,陪伴了我 12 年,隻會對我溫柔,對我例外,像哥哥一樣照顧我的少年。
我原本以為,葉鶴川對我隻是哥哥對妹妹的感情。
我都已經做好了,要將心底的那份暗戀埋葬到底的時候,就在人來人往的校門口,一直默不作聲的葉鶴川將我一把抱入了懷裡。
那一刻,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鼻尖充斥著他身上我喜歡的木質香味。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松開了我,那雙好看的,修長的雙手小心翼翼捧起了我的臉。
他的眼尾帶著微紅,那抹紅色不知怎麼蔓延到了臉頰,又到了耳朵尖,對著我道:
「溫嬌,努力地活著,你的存在並不是他們痛苦的原因。」
「你隻用幸福,快樂,做你自己,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別忘了,我會一直在你身後,陪伴你,保護你!」
「嬌嬌,我在清北等你。」
那一刻,我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我以為自己在做夢,可葉鶴川指尖觸碰在我臉上的溫度,卻讓我意識到這一切並不是在做夢。
他是喜歡我的。
和我喜歡他一樣,葉鶴川喜歡我。
那天,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和葉鶴川告別回的家。
得知自己的暗戀有了回應的喜悅,讓我幾乎高興得大腦一片空白。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時,才開始懊悔,自己為何當時毫無回應,和那句沒能說出口的話——
葉鶴川,等我考上清北,我們在一起吧。
但這個約定注定是沒法實現了。
不是因為我S了,而是因為當初提出這個約定的人,他變了心。
當初那個說,會永遠相信我的人,違背了自己的諾言。
一滴淚,順著我的眼眶慢慢滑下,最終消散在風中。
我緩緩閉上眼,似乎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從我身體中慢慢被抽走。
失去意識前的那一刻,我想——
或者說這個約定依舊在。
隻是和他履行這個約定的人,不是我了。
4
我應該好像是失憶了。
作為一個魂魄,這已經是我飄蕩在這個叫做葉鶴川的男人身邊的第三天了。
為什麼這麼篤定地說我失憶了呢。
因為我清楚地記得,自己閉眼前的那一幕,看到的便是眼前那個男人摸著一個女生的腦袋,說了些什麼。
然後他轉身掏出了胸口處的懷表,再最後,我就隻能感覺到有一股強大的吸力,一陣天旋地轉,我便沒有任何的意識了。
再一睜眼,我便到了這裡。
這個完全陌生的一個大房子裡,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S去的,將自己生前所有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
當然,這都不是最令我感到無助的。
我發現,自己好像被困在了眼前,這個叫做葉鶴川的男人手裡的懷表當中,被困在他身邊。
這三天,隻要我妄圖離開這個男人身邊超過十米遠,我就會被一股力量猛地拉回來。
我想要出去看看,可偏偏這個葉鶴川就這樣待在房間了已經整整三天。
三天,除了吃喝拉撒睡,他就隻會坐在桌子前,盯著桌上的那張合照發呆。
我好奇地湊過去,卻發現那張照片上就兩人。
一男一女,背景好像是在一所叫做「清北大學」的校門口。
他和一名十五六歲出頭的女生並排站著。
乍一看,兩人臉上似乎都沒有太多的表情。
可仔細看去,就能發現,照片上的葉鶴川根本不像現在的他這般成熟,那張依舊好看的臉上帶著青澀。
他的薄唇輕珉著,腦袋依舊是對著前方,可眼睛卻並沒有看鏡頭,而是落在了身旁女生身上。
女生似乎有些局促,消瘦的臉頰上染著幾分害羞的紅暈,她一隻手拽著自己的衣擺,另一隻手則是拉住了葉鶴川的衣袖。
她的臉上帶著笑,腦袋微微朝著葉鶴川的方向歪著,並沒有靠在他的肩膀上。
兩人的距離不算太遠,卻也並不算近。
但身後,他們的影子,卻是互相依偎在了一起。
光是看照片,都能感覺到這氣氛,曖昧而又甜蜜。
我看著,不免渾身起雞皮疙瘩。
他倆要不是一對兒,我把那照片吃了!
但是,我現在根本就不想關心這倆究竟是啥關系,我現在隻想讓葉鶴川動一動。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大哥,我知道你喜歡這個女生啦。」
「你這樣整天待在這個房間裡,捧著你倆的合照發呆,她又不知道。」
「她不知道,你這樣看著又有個什麼用呢?還顯得你像個白痴,隻會搞暗戀的傻子,愚蠢得可以!」
我不斷地伏在葉鶴川的耳邊碎碎念。
我當然知道他聽不見,說了也白說。
可是,我實在是太無聊了!
我在他身邊上蹿下跳,扯他耳朵,咬他腦袋,扇他巴掌。
終於,他總算是有了反應。
瑟縮著脖子,打了個寒戰。
然後拿起了那個相框,依舊看著照片出神。
……
我放棄了。
正準備縮進他放在桌邊的那塊懷表裡悶頭睡一覺,卻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葉鶴川似乎被那敲門聲驚到,拿著相框的手猛然一抖,相框應聲落地,照在上面的玻璃碎了一地。
而正準備鑽回懷表裡的我,也被那相框掉落的聲音嚇到,不小心撞掉了桌子邊緣的那塊懷表。
懷表掉落的那一瞬間,葉鶴川隻是一愣,隨後幾乎是立刻反應,伸手將那塊即將落地的懷表牢牢接住。
我怔愣一瞬,反應過來的時候,便見葉鶴川已經將那塊懷表緊緊握在手中。
而他此刻正跪在相框碎裂的玻璃碎片上,面色微微慘白,不知是疼的還是被嚇的。
「少爺!」
似乎是聽見了房間裡的動靜,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推開了門。
瞧見正跪在玻璃碎片上的葉鶴川,對方的臉上幾乎滿是驚慌。
「少爺,這是怎麼了?」
看那人的穿著和打扮,看樣子應該是葉鶴川家中的管家。
他慌忙地將葉鶴川從地上扶起,在查看了葉鶴川膝蓋上的傷勢後,又找來了家庭醫生幫忙包扎。
直到上完藥,包扎好,他才看向了地上的那個被摔壞的相框,朝著葉鶴川試探道:
「少爺,這相框壞了,我給您換一個吧。」
葉鶴川沒有說話,盯著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相框看了許久,最終擺了擺手:
「丟了吧。」
他的聲音極為涼薄,說出的話也是極為幹淨果斷。
可我分明看出,他的眼底深處明明是不舍的。
我有些弄不明白面前的男人,不明白他明明舍不得,為什麼還要讓管家把那照片丟掉。
想了半天沒能想明白,最終隻能在心裡歸結——葉鶴川估計有病!
管家招呼人,很快便將地上的照片和相框碎片收拾幹淨。
我覺得無聊,想要鑽進懷表休息。
可偏偏那懷表被葉鶴川緊緊攥在手心裡,我竟然鑽不進去。
從剛才開始,他仿佛就像握著珍寶一般,將它緊緊攥著,如同對待珍寶一般,輕柔地摸索。
管家自然是發現了他的動作,視線落在了葉鶴川的手中,卻在看見那塊懷表的瞬間,露出了驚喜的神情:
「呀!溫小姐竟然真的把這塊懷表修好了。」
似乎是聽到溫小姐三個字,葉鶴川的眼神一怔,隨後低頭看向自己手心的懷表,眼神逐漸柔和了下來。
「是啊,我懊惱了這麼多年都找不到修這塊懷表的師傅,她居然能幫我找到。」
「想來,應該費了很多功夫吧。」
葉鶴川有些感嘆,就連聲音裡也帶上了幾分寵溺的味道。
似乎是想到了誰,管家的眼睛裡也多幾分柔和,可很快那柔和便變成了悲痛,眼眶微紅:
「是啊,嬌嬌小姐多好的人啊,從小時候起就是這樣,隻要她想做的事兒就沒有她做不到的。」
「隻可惜,這麼好的女孩兒,怎麼就忽然自S了呢。」
管家聲音哽咽,說罷,轉過頭抹了一把眼眶的淚水。
而幾乎是在他話落的那一瞬間,葉鶴川幾乎是瞪大了雙眼,隨後好看的眉頭緊緊皺起,朝著管家冷聲道:
「關溫嬌什麼事兒?她一個隻顧自己的人,連我的生日都記不住,哪裡還記得勞什子的懷表!」
「修好這塊懷表的人,是她的養妹溫宜慧!」
「少爺您在說什麼!」
管家有些驚訝:「這塊表,難道不是溫嬌小姐想要給您的生日驚喜嗎?」
「我記得很清楚,嬌嬌小姐早在您生日的三個月前就聯系我,說自己找到了這塊懷表原廠家的一位退休的老師傅。」
「她磨了好久,給人家孫子做了半年的家教,才讓對方同意幫您修好這塊懷表。」
「當初,還是我和嬌嬌小姐一起,把這塊懷表送到的這個老師傅家裡。」
葉鶴川似乎愣住了,他怔怔地看著面前滔滔不絕的老管家。
看著老管家依舊沒有停下,提到那個名叫溫嬌的女生,他的語氣裡滿是心疼與懷念。
「夫人生前有多疼重復一直記得,她不想讓您對夫人唯一的念想就這麼斷了。」
「她知道您什麼都不缺,也知道您心裡頭一直耿耿於懷這塊壞掉的老懷表。」
「生產這塊懷表的廠家,因著制造工藝太過復雜,耗時耗力,早在幾十年前就停產了。」
「都不知道她是費了多少工夫,才找到了那個,早就下崗轉行的老師傅。」
管家話落,重重地嘆了口氣。
葉鶴川盯著手中的這塊懷表出神,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抬頭看向管家,對他緩緩道:
「德叔,您能帶我去見見那個修好手表的老師傅嗎?」
5
從老舊的居民樓裡出來,葉鶴川坐在車子的後座,一路沉默不語。
我雙手環胸坐在他身旁的座位上,對葉鶴川的定義又確定了一些。
所以這人,就是大傻逼吧!
從他方才和管家的隻言片語,和他方才拿著兩個女生的照片找修手表的老師傅確認的時候,我就大概弄清楚了事情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