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呼吸了幾下,將眼中熱意忍下:
「將軍位高權重,民婦不過一介草民,將軍想如何民婦都無力阻撓。」
「可是將軍,民婦是一位母親,民婦不希望自己的孩兒有一個遺棄他、不認他的爹!」
「不如告訴他,他父親戰S沙場,是位人人稱頌的大英雄。」
見我如此,段時鳴臉色稍緩:
「青槐,當初我不是不認你,隻是時機不對。」
「如果我早知道有個孩子定會早早將你們接入府中……」
「您也說了,是因為有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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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斷他的話。
「如果沒有孩子,您不是巴不得我永遠消失在你面前?」
「糟糠之妻,是你的汙點,是你平步青雲的攔路石。」
「不是嗎?」
我紅著眼看著他,眼前的文字又開始湧動:
【男主真是狗,將人騙身騙心,轉頭就丟棄。】
【賢妻扶我青雲志,得志先斬意中人。有朝一日權在手,踩妻墳頭接新人。】
【古人誠不欺我!】
【之前那些挺男主的戀愛腦呢?這樣的男人給你要不要啊?】
【我現在就為女配捏了把汗,怎麼把孩子搶回來哦?】
我心亂如麻,手指甲掐入掌心也沒感覺到一絲疼痛。
如何在段時鳴這裡帶著孩子全身而退?
13
「莫姑娘,人貴有自知之明。」
「這孩子跟著將軍,難道不比跟著一位低賤的撿屍女的母親更好嗎?」
桑晚晚不知何時走了過來,開口就帶著譏诮。
她與段時鳴成親三載,未誕下一子半女,心中早就焦急萬分。
如今時兒的出現,立刻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不管是誰生下的孩子,隻要有將軍的血脈,那麼她作為將軍的正妻,就能名正言順地將孩子納入膝下。
「如果他肯認祖歸宗,將軍與我必不會虧待與他。」
「至於你,如果願意一同回府,我不介意將軍納你為妾。」
一番話說得頗為識大體。
隻是那蒼白的臉色、搖搖欲墜的單薄身軀讓人萬分憐惜。
雖然她隱藏得深,但我仍從她的眼底看出了恨意。
她當然恨我,沒有哪個女人願意和別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
如此懂事的樣子讓段時鳴心疼又感動,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將她攬入懷中。
「夫人,委屈你了。」
這樣看起來,他們才像一家人。
而我,則是個不識好歹的第三者。
那就讓我更不識好歹一點吧!
「多謝將軍夫人美意,民婦已經婚配,願一生為亡夫守寡。」
「請將軍將孩子歸還於我。」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段時鳴:
「莫青槐,你簡直油鹽不進。」
「既如此,等你徹底想好了,再來跟我商量孩子的事情。」
「把她趕出去。」
我沒想到段時鳴會如此蠻橫霸道,居然直接讓人將我拖出去。
一直乖乖待在段時鳴懷中的時兒終於慌了,哭鬧著朝我伸手。
我心如刀割,卻掙不開兩位士兵的手,隻能眼睜睜看著時兒哭著被段時鳴抱入營帳。
我在外面哭喊著想闖進營帳,被士兵們用刀架在了脖子上逼著離開。
我在營帳外徘徊不肯離去,與我熟識的大夫見我可憐,帶著吃食過來找我。
「青槐,你這樣不是辦法。」
「和將軍爭,無異以卵擊石。」
我顫抖著聲音回道:
「可那是我的孩子,我養父用命換來的孩子。」
當年段時鳴離開不久,我就發現自己懷孕了。
養父年邁多病,為了照顧我,不得不重操舊業,做回清掃戰場的後勤兵。
一次我給養父送飯時,一個敵方士兵沒有S透,拿著刀就往我身上戳。
是養父用身體給我擋了一刀,我和孩子才活下來。
我的養父含辛茹苦將我養大,未曾享過一天福,到頭來還為我送了命。
如果把孩子送到段時鳴手上,如何對得起我的養父?
14
「你和將軍服個軟,你和他都有了孩子,他對你必定是有情的。」
「就算是去將軍府做妾,也比你現在這樣清貧的日子好得多。」
「對孩子也更好不是?」
我倔強地搖了搖頭。
落在桑晚晚手上,我遲早沒命。
那些奇怪的文字早就告訴我了,將軍府就是龍潭虎穴。
我這樣不通世務的人,怎麼鬥得過從小深諳宅院之事的大家小姐?
沒有了我的庇佑,我的孩兒遲早也會落得枉S的下場。
「唉,你這倔性子,要實在從將軍手上爭來孩子,你得找個更位高權重的人來幫你。」
「我聽他們說如今朝廷來的監察使正在鎮上落腳,你要不去碰碰運氣?」
聽了大夫的話,我眼前一亮,就算希望渺茫,好歹也算有了希望。
見到監察使比我想象中還要難。
門口的侍衛見我在這裡徘徊,不問青紅皂白就將我驅趕。
正無助間,卻見大門打開,一位老嬤嬤抱著一個孩子從裡面衝了出來,神色十分慌張。
後面一位當官模樣的中年人跟著出來,嘴裡還大聲喊道:
「快快,準備馬車,去找大夫,小姐噎住了,快!」
一時間兵荒馬亂。
我見那孩子臉色已經青紫了,要是再等大夫來,怕是來不及。
人命關天,我也顧不上許多,連忙攔下老嬤嬤,喊道:
「讓我試試!」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我將孩子接過來,翻過身,一手抵著胃部,一手用手掌拍擊背部。
幾下之後,孩子哇的一聲吐出了一顆花生,隨後就大哭起來。
我如釋重負,抱著孩子輕聲安慰。
身邊的人終於反應過來,老嬤嬤更是一把接過孩子,嗚嗚地哭出來:
「小姐,你嚇S老奴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老奴可怎麼活?」
那個一身威嚴的中年人則是對我拱手施了一禮:
「多謝小娘子救了小女一命。」
「大恩大德,不知何以為報。」
我咣的一聲就跪下了,叩頭就拜:
「請大人為民女做主。」
15
「你不怕我與那段將軍是相識,會包庇於他?」
剛剛對我施禮的中年人,正是監察使李大人。
李大人沉沉地看著我,一雙鷹眼不怒自威。
我縮了縮脖子,有些膽怯,但是想到時兒,還是硬著頭皮回:
「青槐一介草民,不識朝廷深淺,有冤屈隻知找官老爺做主。」
「大人貴為朝廷命官,但也是為人父、為人夫。」
「民女所求,隻為奪回自己的孩子。並非存有害人之心。」
「還請大人體諒民女奪子之痛,為民女做主。」
說完,我含著眼淚,重重磕了一個頭。
李大人深深看了我幾眼,最後嘆了口氣:
「你起來吧,看在你救了我女兒的份上,此事本官必定還你公道。」
我欣喜若狂,又接連磕了幾個頭。
接下來幾日,我就留在了李大人身邊,等他準備妥當,再一同去往段時鳴的軍營。
看到我在李大人身後出現的時候,段時鳴臉色鐵青,恨不得將我啖骨食肉。
後來我才知道,李大人和段時鳴是S對頭,他手裡握著不少段時鳴的把柄,隻等一個契機將他拉下馬。
而我的事對於他來說,就是壓S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段將軍,我軍治下一向嚴明,如今有人告你欺騙良家女子,搶奪幼童,你可知罪?」
「李大人,不可聽人胡言,我一向潔身自好,從不做此等虧心之事。」
「可如今苦主都找到本官府上,說你仗勢奪子,欺辱女流。」
「大人有所不知,此女是本將微時所納妾室,不過是因我遲遲未將她接入府中,與本將置氣罷了。」
段時鳴不卑不亢,一手顛倒黑白的本事簡直爐火純青。
「你胡謅什麼,就算你我未曾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是也是過了明路的夫妻。我是你名正言順的妻子,怎會是妾室?」
我氣血上湧,大聲反駁。
段時鳴一聲輕哼,輕蔑道:
「你可有證據?」
他料定我沒有證據。
當時我倆私訂終身,不過是在花前月下拜了天地,怎會有證據?
但是他忘了,當時他哄騙我給他湊盤纏時,曾經籤下了婚書。
在我養父的堅持下,還特地去過了官府的明檔。
這件事,他估計早就忘了。
幸好養父有先見之明。
我掏出那份泛黃的紙張,曾經它被我視若珍寶,如今卻是要他命的鐵證。
「不可能,你怎麼會有這個?一定是偽造的,我不信!」
段時鳴看著那婚書上熟悉的字跡,仍在自欺欺人。
「段時鳴,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你行軍打仗,不就是為了保家衛國,讓妻兒父母能安享太平?」
「但是你呢?」
「你官拜大將軍,位高權重,卻拋妻奪子,罔顧人倫,如何做一軍表率?」
李大人突然加重了語氣,動了怒:
「更可恨的是,你居然還想S人滅口!」
我猛地抬頭看向李大人,臉上血色迅速褪去,如墜冰窟。
「莫娘子,這段時間如果不是住在李某的府邸,你恐怕已成刀下亡魂了。」
李大人嘆了口氣,眼中充滿同情。
心裡泛起的後怕如洪水襲來,我踉跄一下,差點摔倒。
沒想到,段時鳴居然會想要我的命?
就算從那些文字中知道他會對我下手,就算知道他不想認我。
我卻從來沒有真的以為,他會要我的命!
可如今,他竟絲毫不顧及過往情分,不顧及孩子的感受。
想要我的命!
這個男人,真的涼薄至此!
16
【本以為是看男女主勢均力敵的愛情,沒想到卻看到了一對渣男賤女!】
【女配真的清醒,幸好沒有走上那條老路。】
【甩掉狗男人,姐姐獨美!】
奇怪的文字寫了些什麼我不太懂,但是沒有出現與之後的事情相關。
我想,這件事到這裡應該就徹底結束了!
段時鳴卻梗著脖子S不認罪:
「說我S人,你有什麼證據?」
「汙蔑朝廷命官,李大人可知罪有多重?」
李大人淡定地捋了一下胡須:
「沒有證據本官怎會亂說?」
「你派來的S手已被我活捉,他已全部招供,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好抵賴的?」
段明庭卻絲毫不慌,他嗤笑了一聲:
「那又怎樣?她不是沒S嗎?就憑這些又能奈我何?」
說完,他回頭看了我一眼,我就像被毒蛇盯住,不禁打了個寒顫。
那眼神似乎在告訴我,隻要他不S,遲早會要了我的命。
但我也別無它法,如今這種結果我已經滿意了。
隻要能搶回孩子,我就知足了,至於其他我從沒奢望過。
大不了以後帶著孩子隱姓埋名。
天大地大,總有我們容身之處!
「段將軍不會以為本官手裡就這些吧?這些年你是如何爬上這高位的,你心裡沒數嗎?」
「貪墨受賄,陷害忠良,一樁樁,一件件,可都在本官手裡捏著呢!」
「甚至還有三年前,你S害同伴,做了逃兵的事!」
李大人慢條斯理,吐出的話卻掀起驚濤駭浪。
「這些你怎麼會知道?」
段時鳴鎮定的臉色終於有所動容,他抖動著嘴唇,心中似乎驚駭不已。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段將軍,報應不爽!」
說完李大人喚人上來,將段時鳴拖了下去。
「不,怎麼可能, 不!」
段時鳴劇烈掙扎, 但隻是徒勞。
桑晚晚聽到風聲趕來的時候, 隻來得及見到像S狗一樣被拖走的段時鳴。
她撲上去,拉著他的手不放:
「將軍,別怕,我回京找我父親,他一定會救你的。」
段時鳴見到桑晚晚,眼中一下亮了:
「夫人, 快去找嶽丈救我,夫人。」
桑晚晚不住點頭。
「段夫人,放棄吧, 桑大人如今已是自身難保。」
李大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一句話就讓桑晚晚臉上血色盡褪。
「不會的,父親是兵部尚書,一定會救將軍的。」
段時鳴聽到這句話, 臉上湧起無盡絕望,突然暴起掐住了桑晚晚的脖子。
「都是你這個賤人出的餿主意, 賤人害我,賤人, 去S!」
眼見桑晚晚已經開始翻白眼, 旁邊的侍從才反應過來趕緊拉開他們。
在推搡中, 桑晚晚狠狠地跌在了地上,她卻突然捂住了肚子。
「肚子好痛, 我的肚子……」
她純白的裙子上, 一絲血色逐漸暈染開,像雪地上盛開的花。
17
段時鳴押解進京的時候,李大人允我見他最後一面。
我行至囚車前,段時鳴戴著枷鎖困在方寸之間, 才不過幾日,就形容枯槁。
他眼神陰鸷,讓我想到為他採藥那日咬傷我的那條毒蛇。
「怎麼, 不帶著時兒見他爹最後一面麼?」
「時兒沒有爹, 他爹早就S了。」
「我來是想告訴你, 桑晚晚的孩子沒了。」
「被你親手弄沒了!」
段時鳴眼神越發兇狠, 恨不能撕下我一塊肉。
「莫青槐, 我真後悔沒有早點S了你!」
我一臉淡定:
「或許, 在別的時空, 你已經S過我了!」
「但天道輪回,報應不爽,冥冥中自有天定!」
這次, 我扭轉了自己的結局。
那些奇怪的文字, 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也許那是在另一個世界的我不甘慘S的命運,才用這種方式來拯救我和我的孩子的。
我將那根木樨花簪供在養父的靈前。
它曾經是我仰望的幸福,如今卻是我需斬斷的過往。
而我, 已決定要大步向前了。
院子中的木樨花開得正好,時兒的笑聲不時響起。
烏雲散開,總會迎來陽光燦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