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宴的前一天晚上,男朋友通知我訂婚宴取消。
我一頓,「什麼意思,直接辦婚禮?」
他冷淡的說,「我們算了吧,我還是接受不了髒了的女人,更何況我陳家不能娶一個S人犯的女兒。」
1
我大腦一片空白。
他那句「髒了的女人」和「S人犯的女兒」像錐子一樣敲在我心底。
他知道我最狼狽的過往,也知道什麼話能讓我潰不成軍。
我發著顫說:「陳川,你是認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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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有一瞬的沉默。
「我們在一起 7 年了,是你說過要一輩子對我好的,你後悔了嗎?」
我嘴唇咬的S緊,關閉的電視屏幕映出我發白的手指骨節。
手機裡傳來一聲嘆息。
「是,我後悔了。」
「沁沁,你就當從來沒認識過我,我們到此為止吧。」
還沒等到我回話,電話就被掛斷。
等再打過去,陳川已經關機了。
2
這一切都是那麼突然。
我在最糟糕的一年遇見了陳川,是他不顧一切拉我出了泥潭,也是他在漫天星辰下發誓會唯我不娶。
我不明白陳川為何一夜之間會有那麼大的轉變。
可即使要了斷,也不該是一通沒頭沒尾的電話。
我隨便穿了一件衣服出門,打車前往他家。
我步履匆匆的上樓,正準備敲門,卻聽見裡面清晰的交談聲。
「我真的壓力太大了,7 年了,我每時每刻都要照顧她的情緒,一想到這種日子要過一輩子,我就壓得喘不過氣來。」
是陳川的聲音,我敲門的手瞬間凝住。
陳川家是老式住宅,外面是鐵門,裡面是木門,此時鐵門關著,木門隻是虛掩。
「黎沁自從出過事後,就有嚴重的心理創傷,她一直都有親密障礙,這麼多年了她一下都沒有讓我碰過。」
「以前我覺得沒有什麼,我總能等到她卸下心防的一天,可現在我不確定了,而且一想到她之前被別人碰過,我就有些犯惡心。」
我呆楞住,好似被一盆涼水兜頭澆下,涼意透進了骨縫裡。
我怎麼也沒想到陳川竟是這樣想的。
他之前明明說的是
「他爸當年一時衝動把強J犯打S了,判了三十年,家裡親戚聽說我有個坐牢的嶽父,都在戳我的脊梁骨,說我找的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家,我扛不住這些闲言碎語,我不想以後每一年回家都受到這些批判。」
我放下手緊握成拳,牙關咬緊。
之前我也被言語糾纏過,別人罵騷貨我不要臉,親戚說我害慘了我爸。
是陳川眼眶猩紅拿起板磚要跟這些人拼命,這些言論才止住了。
可現在,他說他也怕這些闲言碎語。
「可是川哥,你電話裡那麼說她,會不會太過分了。」
是陳川朋友的聲音。
「你不知道,這些年我把她照顧的太好了,她對我依賴性很高。如果我不這麼說,她不會同意分手的。」
「況且……雨彤懷孕了,她跟沁沁不一樣,她很幹淨,而且她跟我是第一次,我得對她負責。」
3
我猝然抬頭。
雨彤這個人我知道,第一次看見她的名字是在陳川的手機裡。
當時他一夜未歸,第二天我無意間瞥到這個人發消息給陳川讓他去買藥。
他解釋這隻是新來的實習生,現在在他手下,生病了多照顧些。
誠如他所說,他把我照顧的太好了,以至於我隻要想到他出軌我就會唾棄自己。
陳川這麼好,他是讓我活過來的人,怎麼會背叛我呢?
等我在他的照顧下學會自愛,回歸了正常生活,我以為我會迎來幸福的後半生,他卻給了我最沉痛的一擊。
「川哥,你就不怕她重蹈覆轍,再想不開嗎?」
「……那我也沒有辦法了,我總不能一輩子看著她。」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空氣都彌漫著寂靜。
「唉,我出去透口氣。」
一道椅子被拉開的刺啦聲響後,裡門被打開,露出了陳川朋友驚訝錯愕的臉。
「沁……沁姐?」
陳川倏的起身,看向我的方向,眼神有些無措,片刻後又恢復了冷靜。
「開門」,我冷聲說。
鐵門被打開,陳川微張著嘴想說些什麼。
我徑直走到他面前,用盡全身力氣給了他一巴掌,打得他上身一偏。
「以後我們兩不相欠了。」
陳川站直身體,頂了頂腮幫子,什麼也沒說。
我忍住酸澀的眼睛,轉身離開。
走出門口時,聽到了一聲微弱的對不起。
4
夜色濃重如墨,我踏著月光走到了江邊。
雙眼無神地望著烏沉沉的江面,當年滿無天際的絕望像潮水一般壓了過來。
我清楚的記得那是一個雷雨天,我被一個渾身惡臭的醉漢拖進了小樹林裡。
自那天起,我的靈魂像被抽離了,我開始不聽的做噩夢。
爸爸報警查到強J者,不顧所有人的阻攔扛著斧頭出了門。
當我唯一的親人因為S人入獄後,我的自厭情緒到了巔峰。
黎沁啊黎沁,你可真是個災星。
你還有什麼臉面活著呢?
我不止一次的嘗試過自S,割腕、吃安眠藥、跳樓我都試過。
可是每一次都沒有S成。
每一次都被陳川從鬼門關拉了回來,甚至於後來他寸步不離的守著我。
他會在每個打著雷的晚上緊緊擁著我,告訴我別怕。
他會一遍又一遍的重復,我不髒,我有最純潔美好的靈魂,我是他無可比擬的珍寶。
而我在他的溫言細語和照顧支持中好了起來。
可是啊,我怎麼就忘記了,人是會變得。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大概是第一次夜不歸宿。
大概是第二十次被我拒絕親密接觸。
大概是第一百次被親人痛斥唾罵。
他在今天晚上終於堅持不住,決定了放棄我。
一陣風吹過,帶起了絲絲涼意。
我看著江面吹起的一波波漣漪,吐出了一口濁氣。
其實我早已放下了過往,畢竟任何痛苦都會被時間磨滅。
現在的我也許肉體不夠完美,但靈魂已足夠強大。
我的親密障礙症早就好了,不會再對那種事感到反胃,隻不過後來陳川再也沒有碰過我。
我輕輕踢出一顆石子,落在水面發出咚的聲響。
正準備轉身離開,卻被一雙似鋼鐵般的大手攔腰抱起,一股巨力把我扯得向後摔倒。
沉重的一聲悶響,我倒在了一個硬邦邦卻有溫度的懷裡。
5
「嘶——腰腰腰,我的腰——」
身下的男人發出一陣痛呼,我慌裡慌張的爬起身。
「怎麼樣怎麼樣,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我還沒站定,腳下又踩到一塊滑溜溜的石頭,瞬間就重心不穩,又結結實實的栽了下去。
這下可是砸了個正著,男人甚至被我砸的弓起了身。
「……」
男人氣樂了。
「我說你怎麼不直接把我砸S呢?」
一分鍾後,男人坐在離江十米遠的岸邊,我輕輕柔柔的幫他按壓著快閃了的老腰。
「老什麼老,我的腰才不老,你這是對我作為一個男人的質疑!」
「行行行,你不老你不老,真的不用去買藥膏?」
我翻了個白眼,手上的力度不自覺重了兩分。
男人嘶了一聲,龇牙咧嘴的說:「我說不用就是不用,倒是你,姑娘家家的幹什麼想不開啊?大老遠就看你杵在岸邊,還好我跑得快,不然還得跳下去撈你。」
我手停頓了兩秒,又若無其事的繼續按。
「我沒想尋S。」
我悶悶的說。
「什麼?沒想尋S?沒想尋S你還擱這兒站半天?你是想嚇S我還是想嚇S誰?」
眼前的男人說話絲毫不客氣,我重重的掐了下他腰上的軟肉,他嗷的一聲跳了起來。
「怎麼的,這裡有寫不讓人站嗎?我心情不好想吹吹風怎麼了?」
我沒好氣的說。
他捂著腰俯身湊了過來,「心情不好?怎麼個心情不好,說出來讓哥哥給你排憂解難?」
我笑罵道:「滾蛋!」
剎時他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摸出手機,手機殼上掛著的守護甜心掛件在我眼前劃了道弧線。
掛件有些發黃,明顯是有些年頭了。
唔……
有點熟悉。
小時候這個掛件很流行,我也有一個,隻不過後來送人了。
「知道了知道了,馬上回來,真的真的,掛了。」
他把手機揣進褲兜,掛件卡在口帶邊緣冒了個頭。
「诶,你回不回去啊,我送你回去吧,萬一我走了你又跳了呢?」
我也氣樂了。
「說了我不跳就是不會跳!你再說我把你扔進去!」
6
雖然我說了一萬遍我不會尋S,男人還是堅持已見的把我送到了酒店門口,目送我進了電梯才離開。
陌生人的善意讓我心情好了些。
我給自己暖暖的衝了個澡,定了明天回程的車票。
睡前習慣了看一眼手機,發現收到了楚懷的消息。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晚安」。
這個男人說了自己的名字後,不管不顧的加上了我的微信,美其名曰下次尋S時提前喊他來撈我,被我敲了一爆慄。
想了想,我簡單的回了句,「還沒跟你道謝,雖然是個誤會,但還是謝謝你的善意。」
而後放下手機,卻怎麼也睡不著。
我和陳川 7 年的日日夜夜就如同膠片電影一樣一幕幕從腦中閃過。
從心裡剝離一個人是需要時間的。
我抽絲剝繭的把陳川的影子從心底抹去,眨眼就到了天亮。
我休息了一上午,沒什麼精神的叫了車回高鐵站,路過訂婚酒店時,赫然發現酒店燈牌閃過一行字。
【陳川先生訂婚宴,恭迎各位來賓。】
怎麼回事,訂婚宴不是取消了嗎?
我叫停了車,走到了門口,才發現訂婚宴確實沒有取消,隻不過主角不是我,而是周雨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