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傅承洲結婚十五年後,我在他書房裡找到了一盒子機票。
厚厚一沓。
出發地不一樣,目的永遠隻有一個,M 國一個洲。
我才知道,原來每一年,他都在悄悄背著我,帶著兒子去看白月光。
就連十月懷胎的兒子,都不是我的。
我SS盯著那一張張機票,直到眼眶發紅,酸澀到掉下淚來。
巨大的情緒一寸寸攪上血肉,我難過抽不上氣。
站起來時,腳步踉跄,摔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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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眼,我回到了三十歲。
傅承洲幫白月光處理黑料的這年。
1
今天下午回老家打掃衛生時,閣樓裡一個小老鼠突然跑出來,四處逃竄。
看著小老鼠竄進丈夫書房,我猶豫了一瞬,還是去找鑰匙推門進去。
丈夫傅承洲是數學教授,知識淵博,永遠戴著一副銀白框眼鏡,冷靜自持。
自結婚以來,我們一直相敬如賓。
但隻有一項,他從不給我進他的書房,說裡面有重要的學術資料,擔心我弄亂。
我也尊重他,從未踏足他的禁區。
有一次我擔心他工作太晚,給他盛了熱雞湯,下意識推門進去。
傅承洲雖也沒說什麼。
但我下意識地瞥了眼他的眉頭。
緊緊蹙著,我以為是打擾到他工作了,立刻出去。
此後,即使擔心他身體,我也先敲門,再等他出來。
但老鼠可不一樣,結婚時買的紅木桌已經被咬了好幾個缺口。
我顧不得其他,推門進去後。
順著聲源,我站在一個書架前,老鼠縮在一個鐵盒上。
我屏住呼吸,雞掸子一戳。
老鼠立刻從開著的窗外逃竄出去。
但與此同時也「砰」的一聲,鐵盒子砸下,蓋子直接被震開。
我小心翼翼將散落的東西,是一沓機票。
同床共枕這些年,我還沒注意到丈夫有收集機票這麼一個小癖好。
鐵盒內蓋上,被人镌刻上一行字:【我是函數,你是我的定義域。】
很肉麻的情話,我悄悄彎起唇角。
高中的數學知識。
這句話背後的含義是:沒有你,我便沒有存在的意義。
下一刻,唇角的笑意在半空中停滯。
情話破折號後,不是我的名字。
那是我已經很久沒再看到的名字——沈舟。
傅承洲大學時的女友。
2
窗外的夕陽斜斜鋪到木板上。
我跪坐在地,顫著手將那些機票一張一張翻看了起來。
出發地有時是傅承洲任職大學附近的機場,有時是新家附近的機場。
還有十幾張,是老家的機場。
最早的一張,日期是我們剛結婚那年的除夕,傅承洲說,讓我不用等他。
鐵盒裡,還躺著一個手機。
信息箱裡,躺著無數條信息。
每條信息都能對上機票時間。
【阿舟,我今天相親了,對方是個普通一本生,比你遜色很多。】
明明他說,不介意我的學歷。
【阿舟,我要結婚了,你來,我就和你走。】
那時,我好像在拉著傅承洲在選婚紗,他低著頭看手機。
【阿舟,你遠在他鄉,近來可好?
【我又發表一篇論文啦!你要不要過來我這邊。】
那時,是我們結婚三周年,他以工作為由,同樣沒回來。
【阿舟,我和阿玦去找你。】
這年,我忙前忙後做好除夕年夜飯。
坐在沙發上,從八點等到凌晨十二點的鍾聲敲響。
等來傅承洲和兒子不能回來的消息。
……
所以這些年,傅承洲從未和沈舟斷過聯系。
這些年的美好原來都是假的。
「啪嗒。」
在看到有什麼液體砸了下來,巨大的情緒朝我席卷而來。
最後,我的眸光落在那行字眼:
【阿舟,阿玦平安出生,很像你,下次見你時我帶他過來。勿念。】
我顫抖著手,SS盯著那幾行熟悉的字眼,明明都是中文。
我卻看了好久,才看懂到它串聯成句的意思。
傅玦,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子,不是我的骨肉。
婚前,我們坦白了之前的過往。
傅承洲太出名了,和沈舟那點事我也知道些。
但我不介意,隻要婚後不再來往,或者他們見面時,讓我有知情權。
我站起來時腳步踉跄,又因為保持這個姿勢太久,腦子眩暈,直直往一旁的木椅上倒去。
恍惚間,耳邊傳來醫生的哀嘆:「病人受了強大的刺激,暈倒時砸到了腦部,能不能醒來,看命吧。」
3
再次睜眼,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媽,我們今天不回去了。」
我愣神片刻,猛地看向日歷!
我重生了,重生在我三十歲!
上輩子這天,傅承洲罕見地說要回家,我很高興,做了很多菜。
結果我坐在沙發上,從八點等到凌晨十二點的鍾聲敲響。
傅承洲打來電話,說 M 國那裡有一個會議需要他去。
兒子說,要和爸爸去見見世面。
沒說幾句,兒子便道:「媽,你還在聽嗎?我要掛了。」
電話那邊,我聽到煙花綻放的聲響。
兒子電話掛斷得太匆忙,甚至沒等我和他們說聲新年快樂。
說是不難過是假的,一大桌子菜,我也沒有心思再熱一遍。
我沒任何懷疑,坐在桌前,慢慢吃掉那些已經冷掉的飯菜。
原來不是開會,原來不是為了見什麼世面。
原來是他們擔心沈舟在異國他鄉太過孤獨。
我推開那間書房,鐵盒子果然擺在書架上。
4
傅承洲回來了。
他解下沒彈淨雪的灰色圍巾掛好。
這條圍巾,我在沈舟微博上看到同款。
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是我自己瞎了眼。
「怎麼了?」
傅承洲發現屋內氛圍安靜得有些不對勁。
脫下大衣後,將一份禮物遞給我:「你看看喜歡不喜——」
盒子裡,躺著一隻成色很好的玉镯。
我將它連著盒子扔到垃圾桶。
「媽,你這是——」
傅玦跟在後面,自然也看到我的動作。
他瞪大眼,十分不解我這反常的行為。
「昨天,你們是去陪沈舟了,是嗎?」
「……」
傅承洲沒吭聲。
傅玦不知道我是怎麼發現的,撇撇嘴道:「爸隻是和沈阿姨討論學術問題而已,你至於想得這麼多嗎?」
我沒說話。
「你進我書房了?」
他看到熟悉的鐵盒,下意識擰著眉頭走到桌子邊緣。
可他突然慌了,鐵盒裡是什麼東西,他再清楚不過。
他不敢猜眼前的妻子知道了什麼。
他沉默一瞬,艱難開口:「你……你知道了?」
「你們清清白白,我能知道什麼?」
我有些好笑看著他,笑得眼淚都飆出來:「還是,你們真的有什麼?」
「媽,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咄咄逼人的?」
看著傅玦還自以為佔理的模樣。
一股無力感襲來,我起身離開。
好失敗啊,陳讓,婚姻的經營和兒子的教育都一樣失敗。
「陳讓,你去哪兒?」
去哪兒?我也不知道。
但去哪都好,我怕再在這個屋子裡待下去,我會瘋掉。
5
沈舟回國了。
但我沒想到,她剛回國的第一件事是找我。
女人保養得很好,看起來,仿佛還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
歲月對她很仁慈,幾乎沒在她臉上留下痕跡。
與她相比,我早就因為這些年的家庭瑣事纏身,憔悴不堪。
「聽說你因為我和承洲吵架了?
「承洲是個很好的人,你不要辜負他——」
「沈舟,傅玦是你的孩子,對嗎?」
我打斷她,單刀直入。
上輩子導致我情緒發生巨大起伏的不是傅承洲的精神出軌。
而是那個藏在舊手機裡最大的秘密——傅玦不是我的孩子。
舊手機裡那條消息給我當頭一棒。
【阿舟,你的孩子平安出生,勿念。】
剛結婚那年,我很想要一個孩子,可我總也懷不上。
傅承洲總說,我們還年輕,沒關系。
我體諒他,後來沒再提起。
突然有一天,他告訴我,去做試管吧。
其實我早該發現的。
傅玦越長越大,性格和長相卻一點都不像我和傅承洲。
上輩子我其實玩笑跟傅承洲打趣:「阿玦一點都不像我們啊。眉眼不像,性格不像。
「不會是抱錯了吧?」
下一刻,傅承洲不自覺提高些聲:「說什麼呢?孩子是你生的,不是你的是誰的?」
那時,我完全沒注意到傅承洲語氣裡少有的緊張,如果那時我仔細聽,他的聲音裡還有幾分心虛。
我竟還真是一直在替別人養孩子。
我替情敵養了將近十年的孩子。
不,按照上輩子來計算,不止一個十年。
6
後來我才知道,沈舟那時是真的愛她那個前夫,愛到即使離婚也要留下男人的種。
但彼時,她正面臨職位評選,事業上升期間,又怕累和疼。
她在信息裡求我丈夫:【承洲,我沒求過你什麼,就這件事,我求你了。】
於是,傅承洲對我說:「陳讓,我們去做試管吧。」
沈舟的神色似乎有些愧疚,但還是坦蕩承認:「傅玦確實是我的孩子。
「你放心,以後你老了,阿玦也會給你養老送終的。
「這些年,辛苦你了。」
她一字一句,就想將當時年輕時犯下的錯一筆揭過。
「這麼想要孩子,為什麼不自己生呢?」
她撩起頭發,理所當然:「我聽承洲說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個孩子嗎?巧了,我沒時間生。」
難道她的良心不曾有一點不安嗎?
我真的不明白,語氣卻先帶上哭腔:「你們偷換試管時,有和我商量嗎?」
桌下,我SS扣著掌心,憋住淚意。
眼裡不爭氣的淚水直打轉,這該S的淚失禁!
憑什麼?
憑什麼這些人瞞了我這些年,還跟沒事人一樣!
「反正你大半輩子也過去了,現在計較有什麼意義呢?」
沈舟看起來很不解:「你知道這次歷史學最新發表的論文嗎?是我帶領團隊熬夜通宵做出來的!我現在回國就是辦理永久移民籤證,到時候,我還要回 M 國領獎呢。
「我為學術界做了奉獻,你為什麼要和我斤斤計較?」
我為她的厚臉皮感到錯愕,她卻誤認為我沒聽懂她的話。
「算了,你一個普通本科生,聽不懂這些也正常。」
「和我有關系嗎?!」
我突然站起來,她被嚇了一跳。
「你的成就、名譽,我有享受到一分嗎?」
沈舟自知有些理虧,轉移話題:「當……當時大家都年輕不懂事,就算你現在要追究,法律上早就過了追責時限,大不了我賠你點錢。」
我被她的厚顏無恥氣得渾身發抖,我氣得猛地站起拽住她的領子:
「你——」
沈舟一時間還沒來得及辯駁,就被我扇了一巴掌。
「啊啊——陳讓,你敢打我!傅承洲很快來了,你給我等著!」
趁她還在大放厥詞,我又拽住她頭發扇了好幾巴掌!
「他來了,我也照扇不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