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挨打是應該的。
這三個人,每一個都爛透了。
隔天,我說快開學了,要帶我媽去逛逛街。
剛走到人民廣場,我就不經意地發現了不遠處摟著一個女人的我爸,趕緊指給我媽看。
我爸還幫那個女人拎著包,大街上就親來親去,拎著一袋子吃的進了一家小旅館。
我看著我媽眼中最後一點光彩徹底消失。
呆呆地看著旅館的牌子很久,才一個踉跄倒在我身上。
我抱著我媽:「離婚吧,以後我養你。」
我媽吸了吸鼻子,突然拿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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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她是不S心,還要打電話給我爸,卻沒想到她開口是:
「喂,110 嗎,我要舉報,這裡有人嫖娼。」
7
我爸打電話過來,要我媽去警察局領他。
「他媽的,今天真是走狗屎運,叫爸給我弄點東西去去晦氣。」
我媽掛了電話,收拾東西,取走了銀行裡所有現金,帶我出去住酒店。
她說要跟我爸離婚。
最後是我爺去領的我爸,作為村裡「體面」的算命先生,他老臉都丟完了。
「叫你小心點,嫖個雞能讓人抓著,一點用沒有!」
「還不是你算我要睡個別的女人就能轉運,我聽你的還聽錯了?」
「我是叫你睡一次,你是睡上癮還玩上了,還有臉說!」
……
我把這些話原封不動轉述給我媽,我媽仿佛已經預料到了一樣,反應還算平淡。
我爸收到我媽的離婚信息以後,罵得很難聽。
說我媽不識好歹、上綱上線,又不是出軌,隻是要改命。
我爺也苦口婆心,說這是他翻了一晚上書算出來的,讓我爸飛黃騰達的最好的辦法。
我爸改了命,生意賺了錢,以後享福的還不是我媽?
我哥在網上訴苦,說自己斷了手,當媽的卻帶女兒出去旅遊,偏心偏得沒邊,家裡的洗碗池都生蛆了……
我媽都氣笑了。
不說我爸和我爺,就是對我哥,我媽從來都是費神費力,一輩子操勞不說,到頭來隻換來我哥一句「偏心」。
所以這次不管他們怎麼罵,怎麼鬧,村裡怎麼風言風語。
我媽隻有兩個字,離婚。
偏偏這時,我的錄取通知書到了,縣城貼了龍虎榜,我的名字赫然在全縣第三名的位置上。
我爸一下就知道了。
然而哪怕左鄰右舍全是羨慕和稱贊,我爸卻沒有一丁點高興。
三個男人隔著電話對我和我媽破口大罵:
「長本事了,這麼大的事瞞著我們,說了不能上不能上,就是聽不懂好賴話是吧!」
「我說最近怎麼這麼倒霉,就是你們母女倆給害的!」
「讀讀讀,讀她去S,上了大學就能飛天了?畢了業還不是去嫁人,早點嫁人早點賺錢不好啊!」
我以為被我爺害成那樣,不說我爸,起碼我哥也會反應過來不對。
沒想到他們仍舊將我爺的話奉為神諭。
反而把一切的不幸都歸罪到我的身上。
我冷笑不已,嘲諷似的回他:「急什麼啊?
「你們不是還有我爺呢嗎?他那麼會算,你們怎麼不讓他算算以後沒我們的日子怎麼過呢?」
我爸叫囂著:「離婚就離婚,命格硬的女人嫁誰都克夫,離了更好!」
我攔住要反駁的我媽。
看來是我爺爺又重新給我爸算命了,難怪說話那麼硬氣。
果然,我媽拿出了嫖娼的案底和他家暴的視頻,主張我爸淨身出戶。
我爸那麼貪財,居然沒有猶豫多久,同意了。
但他早有盤算,現在的房子是寫在我爺名下的,不算夫妻共同財產。
我媽最後隻分到所有現金,一共五十萬。
我默默看著,聽到我爸領完離婚證以後第一件事就是給我爺打電話:
「爸,快算算哪天籤單好,有這筆單子咱們家就發達了。」
8
這筆生意是我爺親自算的,對方的八字和我爸很合。
我爸接觸過以後果然接連打敗競爭對手,就差最後一步籤合同,估摸能提成兩百萬。
難怪婚離得那麼利索。
我哥手還沒好,就在網上超前消費,下單了一整套遊戲設備,還聊起了網戀,給直播間打賞了十幾個火箭,全是超前貸款。
如此奢靡,全村都知道我爸要發財了,連帶著我爺也一掃之前的丟臉,揚眉吐氣起來。
更有甚者,還因為這事兒有我爺的功勞,他的名氣更甚,開始收錢給人算命了。
我靜靜地看著他們越陷越深,叫我媽寬心,獨自回了家。
「我媽擔心我哥,要我來照顧你們幾天。」
我已經成年,離婚也不需要誰爭撫養權,我爸以為我是後悔跟我媽走,惡臭地笑著。
「考上了大學有什麼用,能賺幾個錢?
「你媽那個沒福氣的,離了我也就找個二婚帶娃的換個人伺候,也就那個命。」
馮繼業反對得很,罵我白眼狼憑什麼回來分一杯羹,家產都是他的。
我也不反駁,直到我爺從房間出來。
「珠珠可以回來,我算過了,你爸改運以後,你的命格對咱家有好處。」
果然,我爸沒了意見,馮繼業也隻能偃旗息鼓。
我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輕輕笑著。
爺啊,你可要抱著你那本算命書好好算下去。
一直算到載著你們的那艘船,徹底掀翻才好。
9
我爺算好的籤單日子是七月初十下午五點以後,早一刻鍾都不行。
我爸犯了難。
因為那邊交貨日就定在七月初十,如果到那個時候才能籤,意味著公司的貨要提前發出去。
但我爺說得很S,其他日子和時辰都用不了,與我爸相衝。
「你聽我的,這合同不到那個時候籤都成不了。
「放心,隻要按時籤了,貨一定不會出問題。」
我知道我爸最終還是會聽我爺的,瞞著老板先把貨發了。
老板還很高興,知道是我爺算出來的客戶,特意來家裡拜訪我爺。
「早聽過馮老先生的名氣了,也給我算算,要是算得準,一定給您包一個大大的紅包。」
他還說這次生意落定以後,要給我爸升職,讓他當經理。
我爸和我哥嘴角都快要咧到天上去了,一邊恭維老板,一邊吹噓我爺的神機妙算。
「信我爸的準沒錯,他一算一個準!」
我在旁邊被指使來指使去,聽男人們大放厥詞,空酒瓶堆得越來越高,幾個人喝得眼神迷離。
直到老板兜裡的電話鈴響起。
來了。
「什麼?!」
老板把電話放到耳朵邊,才剛聽了兩句,騰的一聲站起來,酒都醒了一半。
我爸還跟他勾肩搭背呢。
「老板您放心,跟著我爸算的走,保你發大財……」
話還沒說完,就見老板臉色驟變,掛了電話,一腳踹在我爸腰上。
「發財?發瘟吧你!
「你找的什麼客戶?貨款沒給,帶著老子的貨跑了!
「誰叫你不籤合同就發貨的,騙到老子頭上來了是吧!」
我爸捂著腰「哎喲」地叫喚著,剛爬起來又被老板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地扇。
原來是貨到了,合作方沒打款,找過去發現人去樓空,影兒都沒了。
一報警,才發現這是個詐騙團伙,專門坑人貨走私出國,追都追不回來。
老板認定我爸是同伙,要他賠三千萬。
我爺嚇得在一旁屁都不敢放一個,一個勁兒地翻算命書。
我哥喝酒上頭,剩一隻手抄起酒瓶就砸在了老板頭上。
場面亂成一團,血和酒瓶碎落了一地,120 和 110 的車同時鳴著笛停在我家門口。
我爺斷斷續續地說:
「不會這樣的,我算過了,我算過了的……」
10
馮繼業尋釁滋事被抓進去了,老板要十萬才肯和解。
另外因為我爸違規發貨,損失由他承擔,也要賠三千萬。
我爸頭發都氣白了。
「爸啊,你到底在算什麼啊?你兒子都快讓你算得傾家蕩產了!
「你不是說合作方和我命格合嗎,怎麼算出一個詐騙犯?
「現在要我賠錢,我哪有錢,賣了咱仨都拿不出三千萬!
「你到底會不會算啊!」
我爺仍然抱著那本算命書,顫抖著手翻個不停。
「不會錯的,你們的八字最合,肯定不會錯的。
「是不是你沒按我的時辰來,籤晚了還是籤早了……」
我爸怒吼:「我就差按分秒來籤了,怎麼會有錯?
「你說繼業能上清華,他那點成績考個大專都費勁。
「你說珠珠命裡沒有文曲星,她不是考上大學了?
「你叫我去嫖一次就能改命,現在好了,老婆都改沒了,還留了案底!
「你根本就不會算!」
我爺也急眼了,大罵我爸沒良心。
「家裡大事小事哪件不是我來算?
「你不信我,早幹嘛去了,是我脫的你褲子?」
我爸幾十年對我爺的信任,終於在這一刻有了崩塌的意味。
我憋著笑在旁邊拱火:「我看爺算得挺準的啊。
「奴役著我媽,壓榨著女兒過的好日子,這不就被咱爺算走了?」
我爸像是被我戳中了痛處,瞪著我的臉看了一會兒。
往常早就踢打過來了,這回居然沒動手,反而軟了語氣。
「珠珠,爸聽說你學校給你發了不少獎金,還有你媽那,你去幫爸說說。
「不管怎樣,繼業也是她兒子,先把你哥撈出來再說。」
都這個時候了,還惦記我那點錢呢。
我白了他一眼,冷嗤一聲:
「錢都交學費了,一分沒有,你跟我媽已經離婚了,她那點錢你也甭惦記,想贖馮繼業,你可以賣房啊。」
我爸頓時暴起。
「我就說你那破學有什麼好上的?去打電話給學校叫他們退費!
「你媽的錢?你媽天天在家吃香喝辣,有什麼錢?那都是我賺的!」
吃香喝辣?
吃的是我爸的巴掌,喝的是他們黑心肝流出來的膿血吧!
我一把把垃圾桶拎起來,摔在我爸身上:「這種垃圾你愛吃你就吃多點!」
放了好幾天的垃圾已經臭了,零零散散的垃圾掛在我爸身上,把我爺都燻嘔了。
「反了反了,翅膀硬了是吧,老子今天打S你!」
我爸氣得上不來氣,還要來打我。
我可不會乖乖站著讓他打,跑出了家門。
遠遠地,我還聽見裡面傳來的摔打和爭吵聲。
11
我爸的改命夢終究是破碎了,老房子也賣不了多少錢,又跪又撒潑地才把馮繼業弄了出來。
三個人像喪家之犬一樣搬回了祠堂。
老板拉黑了我爸,我爸找不了其他工作,又背了一身債,人見人躲。
這支離破碎的家,也沒人上門讓我爺算命了。
隻是都說是他算多了,老祖宗生氣了,壞了門庭,所以才算不準了。
他們沒有文化,鬼神之說從未斷絕,隻會繼續打聽下一個「老神仙」,繼續給自己逆天改命。
真是愚蠢又活該。
而我,帶著我媽去了大學所在的城市,在附近租了一個兩室一廳,申請了走讀。
我媽在學校找了個食堂的工作,一個月的工資也有三四千。
我有空就做兼職,更多還是專心學業,不刻意吃苦,充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