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好歹我也是專門練過防身術的,對上你一個喝醉酒的人……」
我眯了下眼,視線掃過他脖頸的紅痕,輕笑一聲,說道:
「誰強迫誰,還不一定呢?」
鬱禮澤的耳垂霎時泛紅,他別過頭,問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為什麼還一直……」
「好玩兒啊。」
我瞥了他一眼,微笑著問道:「初戀?」
鬱禮澤:「……」
「我心裡有個白月光?」
鬱禮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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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想想,還有什麼來著?」
鬱禮澤坐立難安,看起來像是要從窗邊蹦下去。
我噗嗤一笑,頗有點大仇得報的快樂。
「哦,想起來了,」我慢悠悠地說道:「你還說,我結婚隻是為了你的錢……」
「嗯,這點倒是沒說錯。」
我越說越感慨,忍不住問道:「說真的,就這個條件,你真不怕我卷錢跑路嗎?」
鬱禮澤不解地問道:「卷錢而已,為什麼要跑?」
我挑了下眉,好笑地說道:「一分錢都不給你剩也可以?」
「嗯,」鬱禮澤點了點頭,抬眼問道:「你要卷嗎?我讓秘書給你擬合同。」
我本來是要笑的。
直到對上他雙眼,我陡意識到,他是認真的。
他是真的願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我,即便我隻是隨口一提。
明亮的陽光穿過窗戶,灑向他銀灰色的雙眼。
透過那雙眼睛,我恍惚看到了他的真心。
如此剔透,如此美麗。
令人怦然心動。
我愣了好一會兒,最後搖了搖頭。
「……還是不了。」
「為什麼?」他問。
我看著他,忽然湊過去,親了他一下。
「舍不得。」
我輕聲說道:「喜歡你,舍不得。」
鬱禮澤怔住了。
就在我以為他肯定會臉紅時,他突然一把抱住了我。
那是個很緊密的擁抱,幾乎讓人喘不上氣。
「我愛你。」
他顫抖著聲音,一遍遍地說道:「我愛你,我愛你……」
我回抱住他,輕輕拍了拍。
「我知道。」
我知道你愛我。
在那些我沒見過的時光裡,你一個人,默默愛了我很久。
所以,從今以後……
「——我也會努力愛你的。」
鬱禮澤番外
1
高三時,鬱禮澤喜歡上了一個人。
她叫何棠,是他同桌的女朋友。
2
高中時的鬱禮澤是個怪人。
獨來獨往,沉默寡言,留著很長的劉海,長到可以遮住眼睛。
他必須遮住眼睛,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想遮住臉。
因為隻有這樣,才不會被父親打。
打他的理由也很簡單,他和外祖父長得很像。
而父親害怕外祖父。
極致的恐懼,催生極致的憤怒。
父親有多害怕,打他就有多狠。
3
他們家的故事概括一下,就是很常見的套路。
富家女看上窮小子,一意孤行要嫁給他,卻不知這是頭披著羊皮的惡狼。
直到最大的靠山去世,昔日溫柔的愛人露出獠牙,她才恍然大悟,痛徹心扉。
最後,她選擇通過失去自己的生命,來讓惡人後悔。
那……惡人會後悔嗎?
哈,怎麼可能,他爽得很。
找了新的女人,生了新的孩子,順便把她留下的孩子當沙包,以此發泄曾經伏低做小受到的委屈。
但鬱禮澤並不恨他的父親。
準確的說,自從母親去世後,他對大部分事就失去了情感波動。
該怎麼形容呢?
世界在他眼裡,就像他母親的遺照一樣,是灰白色的。
寡淡,乏味,一成不變。
大概是因為他的態度實在太平淡了,漸漸的,他父親也失去了打他的興趣。
隻把他當成個透明人。
4
鬱禮澤很喜歡當透明人的生活。
無論在家裡,還是在學校,都不會有人打擾他。
他隻需要吃飯,學習,睡覺。
然後醒來,繼續重復和昨天一樣的事。
直到和簡寧風當同桌的第一天,他的桌子上突兀地出現了幾顆五顏六色的糖,以及一張字跡飄逸的字條。
「不好意思,坐了你的位置,這是賠禮,請笑納^_^」
那一天,鬱禮澤盯著那個笑臉小表情看了半天,才慢吞吞把那幾顆糖收拾起來,放進書包裡。
5
第二天一早,鬱禮澤照例吃完早餐,回到教室。
然而剛一進門,就發現自己座位上有人。
一個女生坐在那裡,偏著頭,手搭在他同桌的肩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
她有一張青春明媚的臉,隻不過此時此刻,神情透著點擔憂。
兩人之間有一種獨特的氛圍,任何人都插不進去。
鬱禮澤的腳步頓了一下,轉身回到了走廊。
同學們陸陸續續回到教室,有人注意到這一幕,隨口議論了幾句。
「這兩天怎麼經常看到何棠過來呀?」
「噓,聽說好像不久前簡寧風的奶奶去世了,估計是專門過來安慰的吧。」
「真好,等我上大學也要談個這樣的。」
「哈哈哈,你想得倒美!」
說話聲漸漸遠去。
鬱禮澤一個人站著,背抵著牆,心上忽然泛起一陣很淡的漣漪。
他想,原來親人去世後,是會被人安慰的啊。
6
出於某種微妙的好奇,鬱禮澤開始觀察何棠。
但很快,他就發現這是個錯誤的決定。
可能是經常被打鍛煉出來的,鬱禮澤的五感要比一般人更為敏銳。
而這也就意味著,無論他是否願意,很多事都是無法忽略的。
比如何棠在和其它人說笑時,鬱禮澤瞟到她偷偷勾起了簡寧風的手指。
比如每次何棠坐過他的位置後,除了會留下些花裡胡哨的糖果,座椅上也殘留一點屬於她的溫度。
又比如……每次何棠放低聲音和簡寧風說話時,那些聲音總能清清楚楚傳到他的耳邊。
哪個老師布置的作業太多了,哪個朋友又幹了什麼糗事,哪家店又出了什麼新品……
並不是什麼特別的內容。
但卻很容易讓人生出一種錯覺。
仿佛那些趣事是特意分享給他的。
仿佛他們之間很親密。
7
有一次,他聽到何棠興致勃勃地問道:「你知道什麼工作最讓人驚訝嗎?」
鬱禮澤手上還寫著數學,腦中卻下意識開始思考答案。
十幾秒後,他聽見她字正腔圓地說:「挖藕。」
那一瞬間。
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瞬間。
他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直到下一秒,他聽到了簡寧風的笑聲。
他說:「好冷。」
鬱禮澤握緊了筆。
第一次,他嘗到了嫉妒的滋味。
如同晝夜不息的烈火,將他層層冰封的內心燒出一個洞。
而洞裡面裝著的,是他見不得人的喜歡。
8
鬱禮澤有時候會想,人生真是不可思議。
居然隻要一個瞬間,就能變得與之前截然不同。
一張遺照,讓他的世界變為灰白。
幾顆糖果,原本灰白的世界又突然恢復了色彩。
三十天時間轉瞬而逝,很快就到了換座位的時間。
教室裡一片喧鬧,就在鬱禮澤搬起桌子時,他聽到了簡寧風漫不經心的聲音。
他說:「一直偷聽別人說話,不覺得自己很惡心嗎?」
鬱禮澤動作一頓,沒有反駁,隻是語氣平靜地答道:
「還好,比隻會當累贅的人要輕松一點。」
簡寧風抬眼,盯著他, 沒有說話,隻是手背隱隱有青筋浮現。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爭鬥,又錯開,仿佛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那是他們第一次說話,也是最後一次。
那天回家後, 他久違的找到了父親, 表示願意放棄 3% 的股份,並出國留學,將所有的繼承權留給弟弟。
父親很欣賞他的識趣, 馬上派人起草轉讓合同,並聯系學校增加名額。
「名額要兩個吧。」
鬱禮澤難得笑了一下。
「我還有個朋友呢。」
9
俗話說,最了解你的人,不一定是你的朋友,還有可能是你的情敵。
畢業的日子很快到來,簡寧風果不其然選擇了留學。
與此同時, 鬱禮澤也坐上了前往英國的飛機。
在這個陌生的國度,失去父親的掣肘, 他飛速學習成長, 並聯系外祖父曾經的人脈, 不斷收集證據。
直到一切翻盤的那一天。
他終於擁有了足夠的資本, 去追求他喜歡的人。
10
在鬱禮澤的預想中,再次與何棠見面時, 他應該衣冠楚楚, 舉止大方,侃侃而談。
為此, 他甚至特意背了一百個萬能話題, 隻為了不冷場。
然而事實上是, 從他見到何棠的那一刻起,腦子裡的東西就立馬忘了個精光。
他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十八歲的陰鬱少年。
沉默, 笨拙,小心翼翼。
隻敢偷偷地望向她。
……所以他又搞砸了。
僅僅一年時間, 她就提出要離婚。
那天晚上, 他之所以發出那個問題, 與其說是尋求幫助,倒不如說隻是單純的發泄。
他清楚的知道, 何棠不可能喜歡上他, 除非有奇跡。
……然而居然真的有。
11
在浩如煙海的問題之中, 他們奇跡般的相遇了。
然後被看見, 被理解, 被接受。
鬱禮澤曾經幻想過, 如果何棠真的喜歡上他,他會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震驚,惶恐, 還是欣喜若狂。
但當這一天真正來臨時, 他才發現, 都不是。
那一刻,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那個天真的、愚蠢的、為了愛情賠上生命的女人。
他想,她沒有錯。
勇敢追愛不是錯, 交託信任不是錯,付出真心更不是錯。
她沒有錯!
……她隻是愛錯了人。
而幸好,他擁有世界上最溫柔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