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獲罪後,我和姐姐被充為官妓。
母親的故舊說可收一人為義女,學算賬醫術,免於接客。
姐姐搶先喊了一聲幹娘,脫離苦海,嫁予秀才為正妻。
我卻成了青樓花魁,半點朱唇萬人嘗。
僥幸被世子看中後,我成了他的側妃。
姐姐竟因此恨上了我。
大婚那日,她用一根銀簪插入我咽喉。
「你憑什麼這麼好命?
Advertisement
「你憑什麼能脫賤籍,憑什麼能做側妃?
「憑什麼我隻能嫁給個窮秀才!你憑什麼比我過得好!我不許!」
再睜眼,回到認幹娘那天。
這一次,姐姐再次搶先,卻是道:
「讓妹妹留在這!我要去春鶯樓做花魁!」
我笑了。
花魁哪是那麼好做的?
世子側妃的福,又哪是那麼好享的?
1
深夜,母親帶著我和姐姐敲開了慈濟堂的門。
開門的是一個年紀和母親相仿的婦人。
看見母親後,那人驚訝了一瞬,隨後將我們迎了進去。
「語燕,語雲,這位是崔先生。」
我們向那婦人行了禮後在母親身後坐下。
母親抹著淚看著崔先生。
「我實在不舍這一雙女兒落得和我一樣境地,還請先生收留。」
前幾日,父親因在朝堂上口出妄言,觸怒聖上。
聖上下旨,齊家男丁全部流放,女子充為官妓。
母親實在不忍心看我和姐姐流落到煙花之地。
所以特意來找她的舊友,想給我們尋一條出路。
這慈濟堂的崔先生和母親自年輕時便是手帕交。
隻是崔家沒落了,她才到這家醫館做了個管理賬房的女先生。
崔先生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我和姐姐,搖了搖頭。
「她們現在已經是罪籍了,想留下必然要換一個戶籍。
「前幾日,我這裡一個做雜役的小姑娘急病去了,戶籍還沒銷。
「不是我不想幫你。
「但,這兩人我怕是隻能留一個。」
聽見崔先生這麼說,母親一臉為難地看著我倆。
準確來說,是看著我。
我讀懂了母親話裡的意思,她想讓我主動提出把機會讓給姐姐。
但是我迎著她的目光,像是看不懂她的意思,遲遲沒有開口。
見我一直沉默,母親有些急了。
她正要開口如往常一樣勸我讓一讓姐姐時,姐姐說話了。
「讓妹妹留在這吧,我去春鶯樓。」
「不行!」
母親下意識地阻攔脫口而出,之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
她的面色有些尷尬,看著我連忙找補。
「這麼大的事你不能自己做決定,至少問問你妹妹的意見。」
姐姐親密地挽著我的手。
「母親,我知道你疼愛我,但是我和語雲畢竟是親姐妹,我怎麼能不為她著想?
「我相信,妹妹也會尊重我的決定的。」
雖然不是第一次面臨母親的偏心,但我還是止不住地難過。
我和姐姐是雙生子,明明她也隻比我大了不到一個時辰。
可自我有記憶起,媽媽很是偏心姐姐。
有什麼新奇稀罕的玩意,都是先給姐姐。
隻有姐姐不喜歡,才能輪到我。
平日裡那些東西讓就讓了。
但如今……
母親不是不知道成為官妓會怎樣。
她仍舊想讓我讓。
可是難道,我就活該去做官妓嗎?
母親居然連問我一下都不願意。
姐姐推了我一下,在我耳邊小聲地耳語。
「這次我把崔先生讓給你了,快去叫幹娘。
「難不成,你還想去勾引世子?」
我看了姐姐一眼,她的眼神中帶著威脅。
好像是生怕我搶了她的機會。
難道當官妓是什麼好事嗎?
想要勸告的話被我咽進肚子裡。
我順著她的話跪倒在崔先生面前。
「幹娘。」
崔先生贊許地看了姐姐一眼。
「你養了個好女兒。」
但是隻有我知道,姐姐剛剛還低聲對我說了一句話。
「你去跟著那個老頑固學習那些枯燥的賬本吧,我要去做花魁。
「這一次,榮華富貴是我的,世子側妃的位置,也是我的!」
2
我知道,姐姐這是和我一起重生了。
上一世,姐姐不願意做官妓。
所以崔先生的話剛說完,她就跪在地上脆生生地喊了一聲「幹娘」。
於是崔先生收留了她。
而我隻能成為春鶯樓裡的姑娘。
那段日子可真難熬啊。
我畢竟不是在青樓裡長大的。
從小那些官家小姐的教育,讓我沒辦法心安理得地去接客。
為此,我沒少受到打罵。
嬤嬤嘲笑我:「既然已經到了這裡,就別再端著那官家小姐的架子。」
足足用了半年時間。
我才終於放下了所謂的尊嚴,學著樓裡其他姑娘那樣為著點溫柔相待而去討好恩客。
在樓裡,地位越高的姑娘,才能越少地接客。
甚至那些頭牌,可以自己選擇想要接待的客人。
漸漸地,我在春鶯樓裡有了些名聲。
直到後來,我成了花魁。
這才勉強有了些可以選擇的能力。
日子也終於好了起來的時候。
懷南侯世子看上了我。
他不顧家裡的反對,去求了一道聖旨。
冊封我成了他的側妃。
他不僅幫我脫離了賤籍,還給了我十裡紅妝。
那陣容甚至比他娶世子妃那天還要盛大。
大婚當天早晨,姐姐找上了我。
這是我自從去了春鶯樓後第一次見到她。
姐姐說想和我說點體己話,我不疑有他便屏退了那些侍女。
姐姐撫摸著我嫁衣上金絲繡制的圖案。
「去年我成婚了。」
姐姐的第一句話便讓我有些驚訝。
因為我沒有聽到任何她大婚的消息。
「那恭喜姐姐啊。」
我從梳妝臺上拿出一個鎏金的妝匣。
「我今日才聽說這個消息,這邊給姐姐當個添妝吧。」
姐姐看著妝匣裡金鑲玉的簪子,眼中閃爍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她伸手將我手裡的妝匣拍到地上。
那金鑲玉的簪子上摔出了幾道裂紋。
「齊語雲,你一定很得意吧?」
她突然的發火把我嚇了一跳。
「姐姐?」
她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你知道我為什麼成婚那天沒有叫你嗎?
「因為你是個賤籍,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有一個這樣的妹妹。
「你憑什麼這麼好命?
「你憑什麼能脫賤籍,憑什麼能做側妃?
「你隨手拿出來的東西,我卻攢一年的錢都買不起。
「憑什麼我隻能嫁給個窮秀才!你憑什麼比我過得好!我不許!」
我明白了,她眼裡的情緒叫作嫉妒。
在她心裡我就應該一輩子都不如她。
無論是父母的寵愛,還是吃穿用度,我就應該仰望她。
看著我過得比她好,她感到無比難受。
這時我終於意識到了不對,想要喊候在外面的侍女進來。
但姐姐的動作比我更快。
她衝上前,捂住了我的嘴。
「齊語雲,我討厭你。
「去S吧!」
隨後姐姐將一根鋒利的銀簪插入了我的喉嚨。
失去意識前,我隻看到姐姐得意的笑臉。
再睜眼,我發現再次回到重做選擇的這一天。
所以這一次她決定,要替我去做那花魁,享那世子側妃的福。
可是我的姐姐啊,花魁其實那麼好當的?
那世子側妃的福,又哪是那麼好享的?
3
姐姐跟著母親離開了。
我看著她們離開的背影,有點難過,又有點想笑。
姐姐啊,你以為你選的是什麼康莊大道嗎?
我獨自一人留在了崔先生的賬房裡。
賬房裡幹淨簡樸,甚至有些樸素。
這是裡外的兩個套間。
外間是幾個大書架和一個木雕的書案。
裡間放了兩張床,便是平日裡休息的地方。
崔先生指著其中的一張床。
「以後你就睡這裡。」
我打開母親留下的包裹。
裡面是一套繡著荷花的被褥,還有幾身換洗衣裳。
這些都是姐姐的東西。
看來從最開始,母親早決定好讓姐姐留在崔先生這裡了。
她終究還是偏愛姐姐。
雖然有心理準備,但我仍是止不住地難過。
崔先生看向我。
「早點睡吧,明日起便同我學怎麼看賬本。」
我回想著之前的事情,現在能被崔先生收留,不用重蹈上一世覆轍,已經很好了。
上一世,母親並沒有在春鶯樓,反而是去了離這裡很遠的芫花閣。
這一世,大概我也不會再見到她了。
我犯不著為了這點小事而難過。
母親於我而言,終究是陌路人了。
至於姐姐,呵,我等著看她的「好日子」!
這一夜,我難得地睡了個好覺。
我已經很久沒有這種不做夢,一夜睡到天亮的感覺了。
第二日,晨光熹微,我便早早起來。
但崔先生起得比我更早。
她手邊是一摞的賬本和一個檀香木的算盤。
看見我起來了,便招呼我過去。
但是她沒有立馬教我看賬。
崔先生看著我身上穿的粗布麻衣問我。
「你之前也算是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算賬看賬本是件枯燥無趣的事情。
「偏偏這枯燥無味的事情,卻是最需要細心和耐心的。
「你能堅持下去嗎?
「如果學一半放棄了,倒不如不學。」
我堅定地點了點頭。
「您肯收留我便感激不盡了。
「我會認真學的。」
崔先生本就不是個溫柔的人,在學習方面更加嚴厲。
我想起了之前姐姐說的。
崔先生總是責罰她。
姐姐之前在族中女學時就時常偷懶。
母親寵愛她,便總是縱著她的小性子。
但是崔先生才不會慣著她。
的確,不管什麼時候,數字總是讓人昏昏欲睡。
我努力睜著眼睛看著賬本上那大大小小的數字。
雖然在族中女學中學過一些,但我還是止不住地犯困。
崔先生用手中的冊子敲了敲我的腦袋,輕喝了一聲。
「專心!」
我一激靈徹底清醒了過來。
日子在指縫間悄然流逝。
我一直在努力地學習著知識。
雖然也受了不少懲罰,但是我沒抱怨過半句。
逐漸地,哪怕如崔先生那般嚴厲的人,對我也有了些許贊賞。
4
崔先生不僅管理著賬本,對醫術也有所涉獵。
一日她帶著我去春鶯樓送藥。
春鶯樓雖然表面上看著光鮮亮麗,但畢竟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
這裡有著引人一擲千金的頭牌,但也有著備受欺凌的底層姑娘。
這些姑娘是不被珍惜的消耗品。
各個都身上帶傷。
有幾個格外悽慘。
我幫著崔先生打下手,給那些姑娘上藥。
有些傷口看起來觸目驚心。
雖然上一世也見多了這樣的場面,但此時我依舊覺得有些心驚。
在提著藥箱離開時,我看見了姐姐。
她穿著一身白色輕紗,在舞臺上扭動著柔軟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