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未落，一道健碩的身影披星戴月進了屋，眸色深沉，一眼看過叫囂著的兩人。
我火速竄到趙清曄身後，梨花帶雨哭泣帶告狀：「哥哥，婆母說你不是她親生的。」
13
趙清曄臉色沉得嚇人。
我恍然想起來，他曾說過自己是在軍隊裡當過差的，沒準他也上陣S過敵。
不然怎麼生氣時總有一股S伐之氣。
「娘，我對這些流言蜚語早有耳聞，還望你今日能給我一個解釋。」趙清曄整個人高大無比，明明他隻比趙清嶽大上四歲，但二人的身形簡直天壤之別。
從未見過趙清曄發怒的薛紅菊登時被嚇得臉色發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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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侄女薛绾扶著她，她才能堪堪站穩。
薛紅菊顫著手指指著趙清曄道：「不管你是不是我生的，我們家可曾虧待過你？」
「怎Ṫŭ₈麼不算虧待呢？」我壯著膽子從趙清曄身後站出來。
「明明清曄哥哥策論時文寫的很好，連私塾先生都贊不絕口，是婆母你非要逼著清曄哥哥去投奔齊王部下。」
「若非太子殿下聖明，沒大力打壓齊王部下，否則清曄哥哥早就沒命了。」
趙清曄眼裡多了幾分暖意。
薛紅菊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趙清嶽躲在一旁，根本不敢現身為自家老娘出氣。
我無聲輕笑，仰頭問她：「你怎麼敢說自己沒虧待清曄哥哥？」
「你居然還想讓他娶已經懷孕的薛绾。」
薛绾聞言，臉色一白，求救般望了一眼趙清曄。
而趙清曄卻一眼也沒看過她，隻是仍舊逼問薛紅菊：「說，我到底是誰？」
薛紅菊冷不丁笑了笑：「我哪裡知道你親爹親娘是誰？當年我婆母見我久不生子，我無奈之下才假裝懷孕從人販子手裡買了個孩子。」
「一開始，我也打算將你當親生兒子養。」
「可你爹見你長得眉清目秀，根本不像他，動了疑心，對我動輒打罵。」
「後來我又生了二郎，便對你淡了心思，將你當做了家僕……」
趙清曄捏著我的手微微發緊，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我趁熱打鐵逼問道：「我的衣物被你當去了哪裡？」
薛紅菊根本不肯理我。
倒是薛绾眼眸動了動，蒼白的神色裡多了幾分思考：「在城南巷口最後一家當鋪裡。」
「多謝薛姑娘。」我拱手道謝。
薛绾受寵若驚，但手碰到隆起的肚皮時，她臉上的笑意瞬間湮滅，泫然欲泣：「不必多謝。」
14
趙清曄知道自己的身世後，幾乎是被我拽著回了縣城。
但第二日，他依舊是照往常一樣去了鏢局。
他說，他得多賺點錢給我買時興的簪子衣裙。
他說，他沒了親娘，我就是他最親的人。
這一番掏心窩子的話教我感動不已。
午間休息時，趙清曄陪我去了一趟當鋪。
當鋪掌櫃捋著胡須道：「你們是來尋那身衣服的？」
「可真是不巧，前些日子有個貴人過來贖走了，他還向我打聽問衣物的主人在哪裡。」
「幹我們這一行的，就沒有泄露客官行蹤的規矩……」
我驚疑不定地望了一眼趙清曄。
萬一是我的仇家贖走了我的衣物，尋到我的蹤跡，我豈不是小命不保？
出當鋪時，因為走神，我差點被門檻絆倒。
好在趙清曄手忙腳快接住了我。
大街上忽然響起鞭炮聲，爆炸聲驚得我心跳如雷。
官兵們騎著高頭大馬到處張貼喜訊。
「太子殿下平定了齊王叛亂，日後我們有好日子過了。」
百姓們紛紛道喜。
鑼鼓喧天，我腦子裡嗡嗡亂響，後腦勺的傷口隱隱作痛。
曾在我輾轉反側之際竄入腦海的模糊畫面，隨著一聲聲地轟鳴，逐漸變得越來越清晰。
「我想起來了。」我SS抓住趙清曄，低聲道，「我知道你長得像誰了。」
我從見到趙清曄的第一眼，就覺得他格外熟悉。
鎮國大將軍肖彥曾育有一子，五歲時走丟，至今未歸。
將軍夫人因此鬱鬱而終。
趙清曄的眼睛幾乎生得和將軍一模一樣。
我之所以如此熟悉，是因為，我曾被因年幼而寄養在肖彥府中數月。
我不是被齊王擄走的小皇孫李長瀾。
我是聲東擊西、引走齊王的太子長女李沁蕊。
想起一切後，我再看趙清曄時，幾乎是皺著一張臉。
我的太子親爹要是知道我失蹤幾個月就給他找了個女婿，還不知道要多生氣呢。
趙清曄卻並未聽見我說的話，隻是面露喜色，喃喃自語道：「當初我選擇回來去鏢局送貨，總有人說我應該跟著齊王出生入S，說不定事成之後還能混個將軍當當。」
他猛地抓著我的手，眼中浩瀚若星河：「可是蕊蕊，你知道嗎？齊王治下暴虐，從不把士兵們當人。相比之下，太子總領的皇室軍隊戒律森嚴，賞罰分明。」
「我便是因看清了這一點，才選擇脫離齊王軍隊。」
15
得知父親將齊王關進地牢後，我心下惴惴，不知該如何向趙清曄解釋我的身份。
趙清曄也在多方打聽附近有沒有人家丟過孩子。
沒過幾日，外頭就傳來消息，說先帝駕崩，太子繼位，大赦天下。
天下大定，我也該回去了。
我試探性地告訴趙清曄，沒準他是京城人士。
薛紅菊也透露過，她是在一個有京城口音的人販子手底下買的趙清曄。
於是，趙清曄收拾了細軟打算帶我一同離開此地，前往京城尋親。
沒想到離開那日，薛紅菊又尋了過來。
數日不見，她倒是給我帶了一個好消息。
薛紅菊跪倒在馬車後，哀聲痛哭：「天老爺啊，我小兒子淹S了，大兒子又不肯養我，這真真是絕人生路。」
我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後還不走的原因，便是想留下來看看這對母子的下場。
若是趙清嶽言行端正，便不會抄襲我給他寫下的策論。
但是很明顯，他不光抄襲了，還是原文照抄。
私塾先生一眼就看出趙清嶽品行不端，狠狠斥責了趙清嶽一番。
趙清嶽不滿之餘，偷走了家裡全部錢財去買酒喝。
喝到半路，腳下不穩歪Ṭû₂進了湍急的河裡。
生不見人S不見屍。
若是從前，趙清曄怎麼著都要幫薛紅菊一把。
可如今，他一想起來，便是薛紅菊面目可憎多番利用他的場面。
他當即馬鞭一揚，催著馬車向前走。
薛紅菊跟在後面，漸漸失了力氣，吃了一臉的灰土，狼狽極了。
「相公，你不心軟嗎？」我問道。
「我清曄平生最恨買賣幼童之人，若有一日我能成為人上人，我必要將這世間所有的人販子剝皮抽骨。」
我笑了笑，待馬車走過鬧市，行至郊外時，吹響了口哨。
驚鵲四起，層林攢動。
趙清曄多年走鏢的經驗教他猛地扯緊韁繩。
他正要掀簾子問我為何要吹哨子，一架富麗堂皇的馬車卻停在了我們面前。
馬車旁站滿了身著宮服的人。
趙清曄一眼便看出擋在他面前的人都是功夫精煉的練家子，他抓著我的手悄聲道：「這些人莫不是陛下派來處罰我的？蕊蕊，待會我拖住他們，你先跑，千萬別回頭。」
我撲哧一笑。
這呆子不過在齊王手下待了半個月，並不至於讓父親大動幹戈。
我拍拍衣裙，不顧趙清曄的阻攔，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周圍的人紛紛跪了一地，朗聲道：「恭迎公主殿下回宮。」
「恭迎驸馬爺。」
16
「蕊蕊，我沒在做夢吧？你真是公主，我真是將軍之子？」趙清曄陪著我一起坐進驕輦，劍眉入鬢，整張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父親解決心腹大患後，立即派人找出了當鋪裡衣物主人的行蹤。
循著蛛絲馬跡，福公公等人找到了我。
「當然，將軍來信說，他的兒子臀部有一塊紅色胎記。」
「可是，天底下有胎記的人如此之多。」
「也不是所有人都長在右側大腿根吧？」我捏了捏他的臉，笑得輕佻，「而且，胎記長成桃子樣的也不多吧。」
趙清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紅：「蕊蕊，別開玩笑。」
忽然想到了什麼，我掀開簾子吩咐道：「福公公，趙家村有一個叫薛绾的姑娘，還請派人去幫幫她。」
福公公點頭。
都是女子，能幫一把是一把。
17
經過將軍府婦孺的一致指認，趙清曄果然是鎮國大將軍肖彥的親生兒子。
最離奇的時候，當初趙清曄在齊王手下當兵, 還曾與肖彥見過一面。
趙清曄因年少被人誑去了前線，直接跟肖彥在馬上打了起來。
趙清曄天生神力，和肖家如出一轍, 教肖將軍忍不住惜才，動了惻隱之心，放了趙清曄一馬。
肖將軍回去之後越想越不對勁。
一同作戰的好友也曾戲言說, 若是肖將軍那位走丟多年的兒子還活著，現在應該就是這員小將的模樣。
肖將軍靈機一動，立馬派人去尋。
可惜, 將軍人馬前腳剛到齊王軍營, 趙清曄後腳就悄悄走了。
皇弟李長瀾拉著我的手，紅著眼眶道：「當țũ₁初我就不同意讓姐姐去替我引蛇出洞，哪有做弟弟的躲姐姐身後？」
我揉亂了皇弟的頭發。
皇弟頓時氣呼呼地扭頭就走：「姐姐還是這麼喜歡欺負弟弟，我這就去教訓肖清曄消消氣。」
18
父皇得知我真的匆匆幾月不見就給他帶了一個女婿回來，氣得吹胡子瞪眼。
我擺擺手：「誰叫父皇下令不準無身份之人四處亂竄，女兒當時一覺醒來，身上什麼東西都沒有, 隻能找機會把自己嫁了。」
說完, 我試探道：「不然, 我和肖清曄取消婚約？」
父皇正欲點頭。
肖將軍立馬跪下磕頭：「陛下, 婚姻大事豈能兒戲？公主與清曄可是有官府契書的新婚夫婦！」
父皇不悅道：「朕沒同意，二人連婚禮都沒舉辦。」
肖清曄應召入內，跪伏在地：「陛下，當時事態緊急，確實虧欠公主許多。」
肖將軍看見自家兒子, 頓時高興得嘴都合不攏：「是啊是啊，咱們將軍府保證給公主補一個聲勢浩大的婚禮。」
我局促地眨眨眼睛：「可是我不會繡婚服。」
肖清曄一拍胸膛：「婚服由我來繡。」
他抬頭時, 我發現他下巴處有一塊瘀青。
肖清曄不自然地揉了揉：「方才被不懂事的小叔子揍了一拳。」
我忍不住輕笑道：「父皇，可別為難他們父子了, 就讓兒臣嫁了吧。難不成，這世上還有人敢欺負公主？」
父皇更不高興了。
但父皇極給面子地大手一揮, 下了一道旨意，賜婚將軍之子和沁蕊公主。
19
三月之後，我穿著肖清曄不眠不休、一針一線為我縫制的婚服, 十裡紅妝，嫁給了肖清曄。
婚後，我生下了小翁主康樂。
康樂從小就問我：「娘親，為什麼爹爹又在給你洗小衣？」
「娘親，為什麼爹爹一個大男人會做飯？」
「娘親, 為什麼爹爹會給你繡婚服？」
我常被問得面紅耳赤。
肖清曄笑道：「你娘當初一聲聲地叫我哥哥，叫得我魂都酥了。」
我猛地捂住他的嘴巴, 不肯讓他再說下去。
康樂一臉蒙的神情。
康樂長大後，漸漸懂了事，到了議親的年紀。
見了好幾個公子哥兒, 康樂噘嘴不滿道：「這世間再也找不到如爹爹這般憨厚老實的夫君了。」
腦海裡驀地想起很多年前的畫面：我跟在肖清曄後面，一邊叫他哥哥，一邊哄著他為我做盡這世間男兒並不會為妻子所做之事。
我抬頭看失笑不已的肖清曄, 歲月並未對我們手下留情，我們都已鬢染霜雪。
可肖清曄依稀間仿佛還是多年前那副清俊的模樣。
遠方縹緲的流雲下有飛鳥輕盈掠過，康樂的抱怨和趙清曄的寬慰聲緩緩重疊在了一起……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