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陳熠行的聲音猶如天籟。
我掀了車簾便跳下車。
他亦是慌裡慌張,拉了我便跑。
坐上王府的馬車,我與他皆是一臉劫後餘生。
須臾,他心事重重:「你說,我哥不會S了我吧?」
我安撫他:「太子性格溫和,怎麼會S你。」
他說:「你別說,你還真別說,你一說完,我覺得自己S期將至了呢。」
我趕忙轉移話題:「你怎麼會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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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熠行一臉痛苦:「近日南方水患頻發,上京撥過去的賑災物資經常丟失,當地官員瘋了似的發求救信,我哥一直留在宮中綢繆運送物資一事,我也不好離開,這不今日他終於出宮了,我便也出來透透氣,哪想他瞧見你便不走了。」
我試著回想前世在這個節骨眼都發生了什麼,但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事。
陳熠行見我不說話,忽然湊過來問我:「你是真的不喜歡我哥了?」
我頓時焦慮:「我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
若連陳熠行都看不出來,那我豈不是白費力。
正說著話,窗外馬的嘶鳴聲呼嘯而過。
陳熠行掀簾,正看見太子府的車駕擦著他的臉疾馳過去,若他再往外探一點頭,他的頭一定會被撞飛。
他面色慘白,一路都沒再說話。
晚上我剛吃完飯,便見管家急匆匆趕來。
「大娘子,王爺發熱了。」
想起他回城時的面色,我就知道他是被陳熠禮嚇的。
這個廢物。
既然要做王妃,那王爺有病,我自然要去探望。
我特意在庫房挑了好幾種名貴的藥材,準備發動溫柔攻勢。
趁他病要他命。
哪知去的時候正聽見院中喊S聲震天。
前世的某些畫面忽然湧進腦海。
我想起來了!
前世的今日,安平王府被血洗一遍,陳熠行受重傷。
後來得知此次是陳熠禮要S他,當時便寒了心,也是從那時候起,他開始有了爭儲的心思。
我慌忙朝王府裡衝。
踹開橫在面前的半扇門,正看見陳熠行手持長刀,狼狽捂著已經被刺傷的左臂。
在他身後,一人忽然從房梁處跳下,舉刀便向他捅去。
「陳熠行!閃開!」
我大聲提醒著他,腳下也不敢怠慢,終於趕在最後一刻將他推開。
我倆抱著重重摔倒在地。
我忍著肩胛骨傳來的疼痛,拉過他仔細查看:「沒事吧?沒事吧?」
他正要說話。
目光觸及我身後,瞳孔微縮。
「大哥!你受傷了?」
我僵住,跟著他回頭,看見陳熠禮胸口插著一把刀。
見我看他,他眼圈忽然紅了。
這是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類似委屈的表情。
6
萬幸,那刀刺進去的地方正好避開了陳熠禮的要害,他隻是受了皮肉傷。但太子受傷不是小事。
皇上震怒,放話無論如何也要撬開那些刺客的嘴。
但那些人並沒有給皇上這個機會,他們被擒時無一活人。
我其實不太理解陳熠禮,我不懂為何他一定要除掉陳熠行,明明此時的陳熠行並沒有任何逾矩之處。
因為賭著氣,他受傷我並未去探望。
其間太子府管事來過我府上幾趟,是陳熠禮讓他給我送些補品。
管事說:「太子一直惦記您呢。」
我沒有收下東西,隻是說:「勞煩您給太子帶個話,我並無大礙,還望太子安心養傷。」
倒是陳熠行那裡,我每日都要去轉上一轉。
他不過是手臂被劃了個口子,已經在床上賴了小一個月。
我說:「王爺,您適可而止吧,玩嬌妻那一套呢?」
陳熠行說:「你懂個屁,過幾日保不齊皇上就要讓本王押送物資去南方,爺可不想遭那罪。」
這廝真是令人無語。
太子和王爺同時受傷。
上京難得風平浪靜。
我在這月餘裡也策劃好了陳熠行生辰那日的驚喜。
在最後一家煙花鋪敲定最後一批煙花,出門時,瞧見太子府的馬車已經在一邊等候。
自知躲不過去,我便主動過去打招呼。
一個月沒見,陳熠禮又瘦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失血過多的原因,他的臉色比以往還要白上一些。
我站在原地,等著他再次給我扣上莫須有的罪名。
沒承想他像是沒事人似的,隻是說:「怎麼都不來看看哥哥?」
我破天荒從他身上看到了破碎感。
這事說到底是我理虧,但我的初衷也是為他掃平障礙。
這麼一想,我腰板直了一些。
「最近我確實有些忙。」
正說著話,袖袋中給陳熠行寫的用來表明心意的酸詩被吹到了陳熠禮腳邊。
他先我一步將紙撿起,仔細看了好一會兒,問我:「這是什麼?」
不知為何,我有些心虛。
穩了穩心神,我實話實說:「後日便是王爺生辰,我為他準備了些驚喜。」
陳熠禮看了我半晌,最後隻是笑笑,而後將紙還給我。
待他馬車漸行漸遠時,我忽然想起。
他跟陳熠行乃是雙生。
陳熠行生辰亦是他的生辰。
我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其實在前世,我全府被流放之前,他並未苛待我。
既然老天爺讓我重活一回,我覺得自己應該更加珍重身邊親朋,而不是將重心放在復仇上。
但其實說到底,對於陳熠禮,我心中還是有怨氣的。
便就這樣下去吧。
陳熠行生辰前一晚我便給他送了信,讓他早些來春江邊。
隔日,我更是早早就等在了那裡。
從卯時等到午時。
卻等來了皇上命太子和安平王押送賑災物資去江南道的消息。
我去宮外堵人,瞧見賀知姚也在。
我主動過去打招呼。
她瞧見我之後,面色慘白。
可見她往日沒少受我磋磨。
她說:「了了,賜婚一事並非我所願,我已經讓父親去求皇上收回成命,這次押送物資我會同去,而後便留在祖父家不回來了。」
我忙拉過她的手。
「這怎麼行?你可是太子妃,你走了,太子怎麼辦?」
聽我說完,她面色有些古怪。
我說:「嫂嫂你放心,你就是我唯一的嫂,誰也不能撼動你的地位。」
7
運送物資一事迫在眉睫。
想起前世賀知姚與陳熠行的羈絆,我自告奮勇地跟著。
路上陳熠行這個草包果然喊著自己傷口痛,非要乘馬車。
我說:「馬車上都是女眷,王爺進來實在有失體統。」
賀知姚坐在一邊,面露擔憂:「了了,我瞧王爺似乎真的不大舒服,這樣可以嗎?」
她是實打實的名門貴女,性子溫婉,與誰都能處到一起,我也不知道前世是抽了什麼瘋,一定要針對人家。
我說:「你別管他。」
這要真讓他進來,萬一他跟賀知姚天雷勾地火,那我豈不是前功盡棄。
陳熠行哼哼唧唧不S心。
我一腳踹開門,正要發火,忽然見一直策馬跟在馬車旁的陳熠禮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為何,一直不敢與他對視。
眼見陳熠行還在撒潑,他微微皺眉,淡淡喚了一聲:「陳熠行。」
這廝立馬收起方才那副面孔,乖乖騎到了馬背上。
去時一路,他都沒有再鬧什麼幺蛾子。
往年江南道亦是水患頻發,但今年更甚。
到了陵水縣,我們兵分兩路。
賀知姚要去祖父家,為確保她安全,須得有一人護送。
陳熠禮看著陳熠行,說:「孤有要事……」
我打斷他的話,一把挽住陳熠行的手臂:「我要與王爺在一起。」
現場一時鴉雀無聲。
賀知姚受不了這份尷尬,主動開口:「不需要送我的,我自己去便可以。」
我抬頭,見陳熠禮在馬上靜靜看我。
少頃,他將賀知姚攬到馬上,打馬往回走,輕飄飄扔下一句:「我去去便回。」
我與陳熠行先行到驛站休息。
一分好房間,他便嚷嚷著累,要進去補一覺。
帶來的物資都卸在院中,等著陳熠禮回來再分配。
從烏金西墜等到月上中梢,院外卻一直沒有動靜。
按說賀知姚祖父家離我們分別的地方並不遠,難不成是他老人家瞧這孫女婿實在喜歡,便邀他留宿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我心裡的滋味有些怪怪的。
心煩之下,我到陳熠行的房間,正想把他喊起來去找人,便聽見院外傳來馬蹄聲。
我心「咯噔」一下,下意識朝門外看。
隻見那時與陳熠禮一同留下的守衛渾身是傷,踉踉跄跄地跑進來。
拼著最後一口氣,說了句「路遇埋伏,太子失蹤」,人便沒有了氣息。
收到消息,陳熠行立馬帶人出去搜查。
我心慌得不像話:「我也去。」
陳熠行一改往日的吊兒郎當,皺眉叮囑我:「你在此處乖乖等著,不要跟著添亂。」
他一去便是一夜未歸,待寅時剛過,另一個噩耗傳來。
「王爺也不見了。」
8
押送物資一行,顯然是傷了誰的利益。
好在跟著陳熠行前去的軍士有機靈的,在對方身上做了記號,由經過訓練的飛禽跟著。
大家追了一路,終於在第三日,把那伙人堵在了懸崖邊上。
我跟眾人趕到時。
對方隻剩一人,身上血跡斑斑。
正把陳熠禮和陳熠行逼在懸崖邊上。
對方知道自己難逃S路,長刀橫在那兩人頸前,喝道:「老子S也要拉個墊背的,這兩人你們選一個。」
陳熠行便不說了,酒囊飯袋一個,受點傷是在意料之中,但這是我第一次瞧見戰損版陳熠禮。
他臉上青紫無數,手臂更是被劃得皮開肉綻,傷口似乎已經發膿,隱隱有潰爛之勢。
如同上一次在安平王府受傷一樣,這次,他的傷依然避開了要害。
兩人同樣看著我。
陳熠行已經隻見出氣不見進氣,他艱難說道:「救……救太子。」
那人把刀又向下壓了壓:「閉嘴!」
大家紛紛等著我做定奪。
一是我與他們二人同來,又與他們二人關系密不可分。
二是他們不想擔這個責。
對面三人腳下便是萬丈懸崖,此時沙土已有松動之勢。
我SS攥緊拳頭,指甲刺進掌心的疼痛讓我冷靜下來。
我看了陳熠禮一眼,告訴那人:「把王爺放了。」
與此同時,一支暗箭從我身後射出,一箭封喉。
對面那人應聲倒地。
身後眾人第一時間衝了上去。
精神放松之後,陳熠行直接暈了過去,而陳熠禮在原地站著,隔著嘈雜的人群呆呆看著我,眼圈紅得像是滴了血,那神情仿佛是被主人拋棄了的小獸。
胸口又開始悶痛。
我強行錯開視線,過去將陳熠行扶了起來,再沒有回頭看陳熠禮一眼。
回到驛站,陳熠禮忍著傷痛將物資分好。
他的血滴了一路,大家紛紛勸他快些去處理傷口。
他隻是平淡掃了眾人一眼:「若孤再聽到物資丟失的消息,在場各位,格S勿論。」
陳熠禮人是變態了點,但確實是個好儲君。
我默默退場,他的視線剛好落在我身上,不同於以往的流連,這次隻是蜻蜓點水一般。
回京之後,皇上擺宴為陳熠禮和陳熠行接風。
我也在受邀之列。
陳熠行早已經生龍活虎,瞧見我之後,向我招手,示意我坐在他身邊。
這廝臉有些紅,說話也是含含糊糊:「本王都聽說了,懸崖那會兒你選了爺……」
我點頭:「怎麼?可要以身相許了?」
正說著話,餘光瞥見前面有人影落座。
是陳熠禮。
他右臂尚不能自如活動,所以看著略顯僵硬。
剛才皇上一直在與皇後說話,這會兒見陳熠禮來了,倒是與我聊了起來。
他說:「了了,朕怎麼聽說你先前買了不少煙花,是準備做什麼的?」
我有些尷尬,這大庭廣眾之下,我若是如實相告,回去我爹就得把我皮扒了。
我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倒是一邊的陳熠行英勇了一把,他站起來向皇上行了禮,而後昂聲道:「父皇,兒臣與了了兩情相悅,想娶她為妃。」
陳熠禮落座的動作略微停頓了一瞬。
他看著面前的酒杯,也不知在想什麼。
9
宴會的第二日,賜婚聖旨便到了安國公府。
是陳熠禮親自來送的。
我跪在他身前,聽他一字一句讀著聖旨的內容,略一抬頭便能瞧見他修長如玉的手緊緊攥著聖旨邊緣,手背青筋暴突。
接旨時,我還是抵不過內心的衝動,看了他一眼。
也是這一眼,讓我有些恍惚。
我好像已經很久沒有正眼看過他了。
一向注重儀表的人這會兒竟下巴冒了青色的胡茬。
待人群散去後,他沒急著離開,隻是問我:「你開心嗎?」
我垂眼看著地面,許久,又抬頭,堅定與他回望:「嗯。」
他眼中像是有什麼碎掉了。
過了很久,他輕笑一聲:「了了還是不要高興得太早,哥哥告訴過你,人不可大喜大悲,你不記得了嗎?」
我警惕地看著他:「你要做什麼?」
他笑得溫和:「我也不知道,或許什麼都不做,也或許,什麼都做得出來。」
我與陳熠行的婚期就在下月初八,不足一月。
這幾日,我想他應該是翻不出什麼浪花。
大陳盛行女子自己縫制嫁衣。
雖然這些東西不用我操心,但想到上一世我那不圓滿的婚事,這一世我還是想親力親為。
聽聞前幾日,上京最大的成衣鋪新進了一批料子,得闲我便去轉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