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趁著段遠山出宮禮佛,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我擄進她宮中。
「賤人。」她動了真怒,命人將我押跪在針板上。
尖銳的鋼針刺破我的膝頭,勾勒出成片的殷紅。
我疼得面色慘白,雙唇哆嗦不止。
見我慘狀,貴妃咯咯直笑。
她慢條斯理地走過來,拿長劍挑起我的臉,嗤笑道:「連姜寧都爭不過我,你還敢不自量力。」
我努力忽略疼痛,突然扯住她的胳膊,將她的耳朵無限拉近。
「姜寧早就和她的子狸雙宿雙棲去了。就你是個傻的,守著一個冒牌貨,還沾沾自喜。」
我敢肯定,鳳儀殿裡的活S人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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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牽機入腹,我魂魄頃刻離體,那被段遠山勒在懷裡的屍身,隻會涼透。
她雙眸一豎,自不可信。
我淡漠再笑,示意她遣退眾人,而後緩緩道:「段氏皇族,在每一位皇子出生之時,取胎血封存。此血隻會融於自己的骨頭。你大可挖了子狸的骨頭來,試試。」
聽完我的信誓旦旦,她面色嚴肅起來,掙扎的眸色陰沉,半晌都沒有言語。
我並不擔心,她會去查證的。
畢竟,她心悅的,是真正的子狸。
否則當初,她也不會以S威逼她親爹,助著段遠山回宮奪位。
6
貴妃很快離開。
她將我丟在暗室裡,不曾留下半分水食,更別提傷藥之流。
膝蓋的痛漸漸蔓延,麻痺了我的神經。
我不可避免地昏S過去。
再度醒來,是被一盆冷水兜頭。緊接著,我的下顎被人高高抬起。
段遠山眸色冷厲,狠狠嗤笑道:「為了培養出你,朕那好弟弟怕是下了些苦功。」
他說的好弟弟,是河間王。
當年,河間王最得先帝愛寵。在子狸下落不明時,先帝有意改立河間王為太子。
隻是後來,段遠山攜北疆王之勢風光回京,先帝與河間王都得退避三舍。
先帝臨終前,怕河間王遭到段遠山清算,強撐著病體,賜給河間王最富饒的封地,並許其能轄制封地軍、財與人事。
多重保護下,段遠山一時並不能奈何住河間王。
可河間王並不肯安生,他曾距離九五不過一步之遙。
他知曉段遠山最大的軍權倚仗是北疆王,這麼多年便一直努力培養暗間。
間者若僥幸能與貴妃比肩,便可鬧得後宮雞犬不寧,進而離間段遠山與北疆王。
可段遠山也不傻,從貴妃能隨意拿捏眾替身,便能瞧出他與北疆王攻守同盟的牢固。
我的新軀殼,正是河間王的間者。
思緒翻飛間,捏著我下顎的手,已移動到脖頸處。
熟悉的窒息感襲來,襯得耳邊的威脅,如S亡的喪鍾。
「你老實交代,貴妃捉了你後,你與她到底說了些什麼?」
我憋得臉漲通紅,眼前不斷發黑。
恍惚中,我仿佛又見到了子狸。
他接過我手中長柳,拿出巾帕為我擦去滿頰的雨水,溫柔淺笑裡,雙眸亮若星辰。
他低低地嘆:「寧寧,喚我子狸吧。」
「子狸。」我羞澀著應和。
一時間更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無意識地又捧住了段遠山的臉。
下一刻,我脖頸一松。
還沒緩過神,又被他的額頂住。
「你到底是誰......」
他一遍遍地問,露出幾分狂熱。
還不待我回答,排山倒海的啃噬壓來。
唇齒間撕扯出濃重的血腥氣,任我如何推拒,都被染滿。
好半晌,他才將我放開。
我佯裝驚惶地伏地幹咳,大腦飛速運轉。
「皇上,奴雖是河間王的間者,如今卻是仰仗皇上過活。實在是貴妃娘娘太霸道,要打S了奴。奴隻能破罐子破摔,嘲笑她隻能捏S奴這種蝼蟻,沒膽子去與皇後娘娘叫板。」
「皇後娘娘,沒受傷吧。」
我的這番說辭,其實可信度不高。
偏偏他如失了魂般,跌跌撞撞地離開。
我摸了摸脖頸,青紫的勒痕明顯,一碰便鑽心地疼。
剛才,段遠山真的動了S心。
這次僥幸過關,可等他回過神來,必定還會對我百般試探,我得預先想好更完美的說辭。
可惜,他沒給我再見他的機會。
7
貴妃S了。
聽聞她擅闖鳳儀殿,被段遠山嚴厲斥責,並禁足宮苑。
她自覺丟了臉面,一時急怒攻心,意外暴斃。
與此同時,段遠山將我丟進了浣衣局。
這是失寵嫔妃們的最終歸宿,宮人們見怪不怪,放心大膽地對我磋磨。
其中,掌事潘娘子欺負我最狠。
聽聞她從前受過貴妃恩惠,如今將貴妃之S算到我的頭上,對我動輒打罵。
懼她之威,無人敢來阻攔。
可真正到了僻靜處,她卻卑躬屈膝起來。
「姑娘真真好手段,能挑撥得皇帝與貴妃離了心。也不枉費,當初王爺救你命的恩情。」
當初,我重生在這具軀殼裡時,原主人剛剛病亡。
就在被裹了草席,準備丟去亂葬崗時,我陡然伸手,拽住了河間王的腳踝。
河間王瞧中了我求生的眼神,說是似遇故人,便派人施救,將我收作間者。
後來,他不止一次地誇贊,說我天資聰穎,在模仿姜寧神態上頗有建樹。
若不是隻得五分形似,也不至於會作為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如今,我卻成了最優秀的間者。
很快,潘娘子為我換上出宮的衣裳,帶我悄悄離開。
「貴妃S前隻與你說過話,王爺命我送你去北疆,屆時你可要與北疆王好生說道說道,那狗皇帝是如何要了貴妃的命。」
我一激靈,腦海裡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那貴妃之S?」
潘娘子笑而不語,手中動作未停。待拾掇完畢,便攜著我從暗道離開。
洞中漆黑,剛走幾步,火折不知怎地突然失了效。
我們隻得摸黑前行,在甬道中蜿蜒了許久,倏然,潘娘子腳步一頓。
緊接著,前頭燈光大盛。
段遠山臉色陰沉地立在當中,虛虛抬手後,他身後的人立刻衝出,將潘娘子重重按下。
我默默後退數步,繞到段遠山身邊。擺著柔弱無骨的姿態,靠近他懷中。
潘娘子狠狠朝我瞪來,眸光嗜血,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
「賤人,你竟敢反水。」
我笑得妖娆:「既然都是做別人的刀,自然要挑個最強者。不唱這出苦肉計,怎麼能逼出你來。」
「實話與你說,皇上早就覺得貴妃S得蹊蹺。如今,總算能給北疆王一個交代。」
「你休想。」潘娘子目眦俱裂,突然一仰頭,竟是口角流黑血,兩眼翻灰白。
一切都發生在瞬間,眾人阻攔不及,被她搶先自了盡。
段遠山捏了捏跳動的眉角,餘者早已呼啦啦跪了一地,戰戰兢兢著,連大氣都不敢出。
許久,等到另有人上前耳語,段遠山才舒展開眉。
他捏住我的臉,輕輕拍了拍:「表現不錯。」
又掃過那潘娘子的屍身:「厚葬了吧。」
8
這出大戲,是做給北疆王的暗線看的。
河間王為挑撥離間皇帝與北疆王,故而害S貴妃。
我獻這一計來將功贖罪,不惜苦肉自身,好釣出河間王的核心暗間潘娘子。
殊不知,這潘娘子,本就是段遠山的S士。
如今,北疆王暗線目睹全程,自潛回北疆復命去。
屆時,必有河間王好果子吃。
如今大功告成,我也跟著落下懸著的心。再看向段遠山時,雖眸光瑟瑟,但底氣已足。
我已打好腹稿,必能將與貴妃的悄悄話,給圓過去。
誰知他卻一路無話,橫抱著我便回了滿芳閣,又親自取了膏藥,要為我塗抹。
這些日子,為了苦肉計真切,我膝蓋上的傷一直沒有治療,如今傷口腐爛猙獰,觀之可怖。
我小心卷起褲腳,剛要道謝,忽然一股疼痛鑽心。
段遠山竟是SS按在了我的膝蓋上。
冷汗涔涔而落,模糊的視線裡,我偶然瞥到他銳利的目光。
「你是立了大功,但也不能免當日之罪。你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拿朕的寧寧當靶子。」
我下意識捏住了掌心。
這一場大戲裡,他想當黃雀,卻偏偏打著深情的幌子。
呵呵,可笑。
當初,他一心娶我又S我,隻是為了不暴露身份的同時,又能得我家中助力。
佯裝的重修舊好,滿滿都是算計。
手心已被掐得青紫,等他發泄完怒火拂袖離開,我才吐出胸中鬱氣。
其實,是我害S了貴妃。
有一種草藥,能刺激段遠山癲狂。
我在被貴妃抓去審問之前,特意在衣服上抹滿,後又借著耳語的距離,染到貴妃身上。
貴妃衝進鳳儀殿裡,必然會暴露段遠山的秘密。
屆時,失去理智的段遠山,S人便成了必然。
等他反應過來,首先要根除的,便是北疆王的人手。
我搶先一步反嫁禍河間王,為的就是能讓北疆王的暗線,安穩離開京都。
除了圖激發北疆王的反意,也是盼著他能S了河間王。
畢竟當初,子狸葬身沙場,河間王「功不可沒」。
當下,我必須更加努力地保全自身。
好等著北疆王順利挖出子狸的屍骨,等著他與我取得聯系。
這宮闱裡,還有人愛著真正的子狸,願意等著我的真相。
9
我還是沒能回滿芳閣,但浣衣局裡已無人敢小看我。
宮人們恭恭敬敬,悉心為我治傷。
隻我雙腿暫不便行走,所服湯藥更叫我昏昏沉沉。
這般日日困頓,竟不知外頭早就風起雲湧。
皇後「姜寧」,竟蘇醒過來。
重掌宮闱的第一件事,便是將後宮的諸多替身,或杖S,或貶斥。
風波暫未波及浣衣局,宮人們待我愈發殷勤。
「皇上真真良苦用心,藏您在浣衣局裡。日後才人復寵,可別忘了咱們奴婢。」
我攬鏡自照,看著這張仍舊有些陌生的臉,微微出神。
都是替身,那位皇後,怕不能如我這般,舉止全然相似、神情近乎相仿。
隻要段遠山舍不得放棄我,我便還有復仇的可能。
宮人的話音剛落,浣衣局的大門便被人踢開。
數人簇擁著一華服女子翩然而入,隨著一幹人等呼啦啦地跪地,我終於看清了那女子的臉。
幾乎是瞬間,我顧不得膝蓋的疼痛,猛然站起。
竟是我的幼妹姜挽。
姜挽與我一母同胞,三年前,我們一同出嫁。
我嫁帝王,她許給了自己的青梅竹馬。
在抵足而眠的夜裡,她嬌羞著與我暢享婚後的琴瑟和鳴。
那一臉的期待,幾乎晃花我的眼。
我本以為,最起碼,她會幸福。
可如今,她卻是在那巨大的牢籠裡,當了三年活S人。
我拼命發起抖來,段遠山當年承諾過我,隻要我不說出他的秘密,他就會善待我的家人。
「挽兒。」我不由自主地出聲。
「一介賤婢,也該直呼娘娘閨名。」
橫斜裡,一個巴掌狠狠甩來。
是姜挽身邊的宮女。
姜挽淡漠地斜睥過來,又漫不經心地理了理衣角,這才俯身撅住我的下顎,嘖嘖道:「從前是本宮昏迷,才叫你等賤婢之流鑽了空子。如今本宮既醒,自要整肅宮闱,再不給你等狐媚惑主的機會。」
說話間,她指揮數人,將我丟進洗衣池中。
洗衣池既深且大,我幾乎站立不住,下意識朝池邊遊來。
她一個冷眼,自有殷勤的宮人上前,拿著竹竿將我推遠。
姜挽一直笑著,冷漠的眼神,仿佛在瞧蝼蟻。
我看到她唇角的嗫喏,雖不聞其聲,但也能瞧懂。
她在說:「就憑你,也想代替本宮。」
我心底卷起驚濤駭浪。
被強搶入宮,與愛人生離;又足不出戶地當了三年的活S人,耗幹了青春與自由。
她為什麼不恨!
我再次拼命遊過去,想象著這一切都隻是她的偽裝。
可當我靠近,她再一個巴掌甩來。
「不許用這樣的眼神看本宮。」
她竟是有些發抖,眼神裡藏著懼怕。
可是,她又在怕些什麼?
洶湧而來的池水,叫我無法想太多。
我慢慢沉了下去。
最後的記憶裡,我見到了子狸的臉。
「子狸,救我。」
10
我陷入了昏迷。
因風寒而引起的高燒不退,讓我難受的同時,仿佛又回到了揭穿段遠山真面目的那一天。
當年,自段遠山歸京,他執意與我退婚。
我百般挽留無果,遂約他在京郊河堤旁見面。
那時,我尚懵懂,帶著子狸經年送我的禮物來訣別。
他不要,我便一一拋入河中。
他始終不屑一顧,直到我丟出一個泥人。
這泥人在一派精致裡顯得格格不入,偏他如失心瘋了般,追隨著那泥人跳下了河。
那時我天真以為,是他心中仍舊有我。遂也跟著跳下河去,將不會水的他給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