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檳氣泡在口中綻開,我投以一笑。
「拭目以待。」
問候完一圈我爸的世交叔伯以及永嘉的人脈客戶們,
正當我成功身退準備把舞臺讓給顯眼包時,卻在電梯間遇見在醒酒的陸以則。
我目視前方裝作沒看見他,迅速按下電梯上行鍵。
「舒意。」
我扶額,陰魂不散。
能準確叫出我名字看來還沒醉得神智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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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半天,不見任何下文。
轉身之際,聽見陸以則開口,
「如果當初救你的不是我,你還會和我在一起嗎?」
不等我回答,他又急急追問,
「你會的,是不是?」
憶當年來了?
他說的是大二那年兩校聯合辦的中秋晚會。
聽說是被學生會的內鬼黑了三分之一的經費,舉行到一半電子屏掉落,舞臺大面積塌陷。
當時我站在舞臺邊緣等著上臺。
人群慌亂大家忙著救人,掩埋在角落的我不太容易被立時發現。
恍惚間覺得有人幫我擋了一下,但伴隨的巨大疼痛當即使我陷入昏睡。
如果不是及時送醫我差點S在那場事故裡。
醒來後便看見臂骨纏著繃帶的陸以則坐在我床前。
很老套的英雄救美,
彼時我一直以為陸以則很討厭時不時湊在他身邊的我,甚至比對其他同學更冷淡些。
而下一秒他卻義無反顧地救我。
可現在談這個又有什麼意義。
「不知道,我從不想如果的事。」我如實回答。
酒店電梯間的頂燈光線照在陸以則身上,勾出一個暗金的輪廓。
他周身的鬱色濃得幾乎與旁邊冰冷大理石璧裡中的倒影融為一體。
陸以則近乎失神,聲線暗啞酸澀,
「我們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我冷笑,「陸以則,與你的婚姻是我無數次強求換來的。」
「你偶爾給我些甜頭,勾勾手指我便乖乖回到你身邊。」
「狗都沒我這麼賤。」
這些年,我在陸母面前裝作美滿,還要在自己父親跟前掩飾陸以則的所有怠慢,身心俱疲。
「不該是這樣舒意。」
「對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他身形不穩地湊近我,彎下背脊,我整個人囫囵被他卷進懷裡。
「我後悔了意意,我明白得太晚,你回來好不好。」
我僵硬抵住他胸口S命往外推。
體量的懸殊使得我的反抗並無成效。
md 該去舉鐵了。
正思忖是不是該攻擊下三路之時陸以則被人從我肩膀上扒開。
一晚上不得闲的傅時衍面無表情站在他身後。
13
老天我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佛,這種社S場面為何回回被傅時衍撞上。
「傅時衍,又是你。」陸以則臉色驟變。
傅時衍側頭對著跟來的禮賓人員,下巴點向陸以則。
「小陸總喝醉了,去扶一下。」
隨後斂眸睃我一眼,拉著我的手腕直接進了電梯。
眼前的電梯門緩緩合攏,拉住我的那隻手力道不大我悄悄掙了下卻沒脫開。
我錯眼偷瞄傅時衍卻正好對撞進一雙深邃的瞳仁裡。
他也在看我。
正大光明堂而皇之。
「謝、」
「你說過很多次謝謝,不如來點實際的。」
正要出口的感謝成功被噎了回去。
他抬起手,將我適才拉扯間松掉的外套扣子系上。
恰好是最上面一顆,和他故意放慢的動作。
若有似無的曖昧。
不算小的密閉空間我與他挨得極近。
許是酒意作祟,我七葷八素的腦殼裡作S的本能開始蠢蠢欲動。
頭仰得怪累,於是手臂自然圈上傅時衍的脖頸。
「傅時衍,你好香啊。」
話脫出口,立刻酒醒了一半。
我在幹什麼啊!
美色誤我!!
裝醉算了!!!
傅時衍眯起眼睛饒有興味,
「那你喜歡嗎?」
我悻悻想收回胳膊卻被傅時衍牢牢按住。
傅時衍俯下腦袋與我鼻尖相對。
「五年前得知婚約對象是你,我很開心。」
這是在點我呢?
我強行退開幾步,試圖挽回剛才酒後滿嘴跑火車的輕佻形象。
「傅時衍,你現在還有聯姻對象嗎?不如考慮下我唄。」
「舒小姐這是在向我求婚?」
他笑意更深,上挑的眼尾勾出一個小小的弧度。
我挺起身板,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是個沉穩可靠的合作伙伴。
「有傅氏在外的渠道與人脈,加上永嘉的資金與供應鏈。」
「我們兩家聯手,我相信必能一舉吃下歐洲一半!不!三分之二的市場份額!」
我說得熱血沸騰。
傅時衍臉上的表情登時僵住,笑意似是裂開一道縫隙,莫名帶了點咬牙切齒:
「舒小姐的求愛方式可真特別啊。」
我乘勝追擊,「你放心,婚後資金運作的方式隻會更便捷多元,隻要有我一口肉絕不隻給你喝湯,怎麼樣?」
一番推心置腹,連我自己都要感動了。
電梯到站,傅時衍一路沉默將我送至房間門口。
我似乎被拒絕了,
並且傅時衍相當不悅。
14
我準備多時的項目發布會如約而至。
秦暖,千萬別讓我失望,為你和陸以則耗費這麼多時間。
業界參與投標的公司紛紛到場。
包括永嘉多年的競爭對手,行業內的老牌公司。
會前的例行寒暄,
饒是私人訂制的西裝也裹不住大腹便便的對方負責人笑得見牙不見眼,滿口志在必得,
「小舒啊,市場就這麼大,老陸的心也忒貪了。」
「這次還拖上傅氏,永嘉想一蛇吞象當心食不下咽吶。」
搖搖頭便邁著步子衝著正與各方虛與委蛇的陸以則去了。
秦暖無聲站在我背後,
「恨嗎?差一點就是陸太太了。」
未及開口,傅時衍突然出現,
「那我得多謝秦小姐。」
他十分自然地從後方勾住我的手,嘴角漾出一抹懶散的笑意。
「如果不是你,舒舒不知道何時才會迷途知返。」
「迷途知返」四個字在唇齒間刻意咬重了些。
所有的鬥志盡數熄滅,
我:不敢吱聲。
「等等,你答應了?」
這是答應的意思嗎?
他這就答應了??
我傻眼,「就,是不是太兒戲了?」
傅時衍扣緊我的手,神色不善,「你想反悔?」
我正想狡辯。
「舒意,好好享受現在吧。」秦暖不耐煩打斷我們,眼底閃動的惡意毫無掩飾。
「很快你就笑不出來了。」
我湊近秦暖,在她耳邊輕聲吐出幾個字,
「偷來的文件可要好好使用。」
秦暖猛地回過頭,臉色瞬間慘白。
我故意輕咳一聲,朝她笑笑。
眾人相繼入座,秦暖魂不守舍地僵坐在位置上,大大的眼睛空洞又恐懼。
永嘉毫無意外地落選,那家老牌公司同樣沒戲。
宣布結果的時刻,那位肥膩的負責人眼神陰鸷直朝秦暖射過來。
秦暖間隔幾個座次,怨憤的目光不敢置信地咬住我。
發布會完美落幕,秦暖一刻不停衝過來扯住我的衣角,連連帶倒了幾張椅子。
她指節處用力到微微發白,
「是你,是你故意的!」
「你為了陷害我上鉤竟然敢拉永嘉的重要項目墊背!」
「你完了,我告訴你,以則不會放過你的!!」她又氣又驚恐,話都說得語無倫次。
本該十拿九穩的結果意外爆冷,陸以則自然覺察出不對。
他掃向我們二人,「到底怎麼回事?」
「以則哥,是她故意把永嘉的數據流出去了。」秦暖怨恨不甘地開始告狀。
我嗤笑出聲,
「秦暖,不是沒有明顯的監控就萬事大吉了。」
我把一份錄像放在她面前。
視頻中秦暖坐在我的位子上在一堆文件裡翻找,拿起手機迅速拍了其中兩份物歸原位後風一樣溜走了。
「還有,做了壞事就該把屁股擦幹淨點。」
另一份是她在公司地下車庫與一位包裹嚴實的男人交涉的畫面。
畫質算不上清晰,從外形來看赫然就是那位大腹便便的負責人,
畢竟極少人能同時長出如此肥碩的啤酒肚和細幹的四肢。
15
陸以則深深吸了一口氣,看向秦暖,眼裡的失望一覽無餘。
「為什麼?」
「當初回國你跟我保證過什麼?」
秦暖緊咬著嘴唇,聲音帶了點哭腔。
「我不這樣你以為舒意就會放過我嗎?」
「以則哥,早在讀書時舒意對我的恨就不是一星半點了。」
我淡然出聲,
「秦暖,曾經我確實介意你橫在我和陸以則之間,但你千不該萬不該妄想進永嘉攪渾水。」
「你說得沒錯,這個局就是為你設的。」
我抬眼環顧空蕩蕩的宴會廳。
「數據是假的,計劃書是假的,連來參加這個發布會也不過走個過場。」
「與傅氏合作甚至還未正式開始,永嘉的新目標並不在國內市場。」
我理了理被秦暖拽亂的衣擺,
「可明面上,秦暖,學歷造假進永嘉,出賣公司機密致使項目失敗,你要怎麼負責呢?」
秦暖雙目通紅,「以則哥不會不管我的。」
我滿意地翹起嘴角,「你說得對,小陸總定不會棄你於不顧的。」
「很快你們就會收到公司法務的律師函了,同時會在業界公布秦暖的信息。」
「讓我想想,該追償多少呢?」
秦暖目露不屑,驕傲地微抬起下巴,
「你以為升職了永嘉就真是你的天下了嗎?憑什麼?就算我做錯了也輪不到你來追我的責。」
「憑什麼?」我有些想笑,又是一個深信謠言的人。
「憑我是這家公司持股過半的繼承人。」
秦暖的瞳孔驟然縮緊,錯愕看著陸以則,似是無聲詢問。
陸以則嘆息,搖頭低聲道:「我與陸總並無關系,隻是恰巧同姓。」
「不,不可能!公司的人都是這麼說的,而且,你家確實有位姓陸的伯伯開了大公司不是嗎?」秦暖不住搖頭,「舒意你又騙人,你姓舒怎麼可能會是......」
「我隨母姓。」
我的回答擊碎了秦暖的幻想。
「秦暖,債要是還不上不妨考慮去做家政,挺賺的呢。」
「不過記住,可別再穿錯僱主的裙子了。」
啊,我可真記仇。
她新做的指甲陷入掌心,但她不知道老天爺落下的重錘哪會隻有一記呢。
16
傅時衍在酒店大堂的咖啡吧等我。
我輕快走向他,無意間瞥到角落,竟看到一個最意想不到的人。
「陸姨?!」
隨後而出的兩人自然也看見了陸母。
「媽!你怎麼在這裡?」陸以則快步上前扶住她。
陸姨坐在輪椅上好像在等什麼人,隨行的保姆給她蓋上厚厚的絨毯。
陸母沒有回答,反而目露嘲諷。
「秦暖這些天日日來醫院探望我,我從她口中知道的地址。」
「她說今天一定會讓舒意當著我面道歉澄清,我不放心,但看樣子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但今天來還為另一件事。」陸母拂開陸以則的手,直接面向秦暖。
「真相要是不說出來S了我都不會安心。」
「秦暖,我不知道你是真失憶還是裝不知道,你摸著良心告訴我,當年工廠起火爆炸到底是誰的緣故!」
「陸姨,你在說什麼啊?」秦暖面帶一絲惶惑。
陸母冷哼出聲,「若不是你出現在醫院,以則怕是到S都被你蒙在鼓裡!」
「呵,可憐我的蠢兒子被你騙了這麼多年。」
「你居然有臉對我說你不在意他的虧欠?」
「哈哈哈可笑!虧欠!」
秦暖徹底懵了,「工廠爆炸?不是機器老化才造成的嘛!陸姨你現在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爆炸的兩臺機子我們月前才做過檢修絕對不可能出問題。」
「警察事後的調查也顯示是因為有易燃物進入工廠!」陸姨語句中滿含深切的痛意。
「易燃物?難道是...不可能!那不過是枚小小的煙花棒!怎麼可能會造成那麼大的事故!」
秦暖尖聲反駁,唇瓣不住顫抖,「不!明明是你丈夫採購的機器有問題!」
「你血口噴人!」
陸母胸口劇烈起伏,眼眶也逐漸泛紅。
「我們平常都跟孩子耳提面命,絕對不許在廠裡乃至外面玩火玩煙花。」
「唯獨你,仗著你爸是廠長,常常偷著帶進去。」
「我顧及你是廠長女兒不敢多說,可誰想到!誰想到!」
陸母臉上的悔意沉痛。
「那天你煙花棒快玩光了便撺掇以則去給你跑腿他才僥幸逃過一劫!」
「秦暖,你記好,你爸是因為救你才S的!我們家!誰都不欠你!」
「媽,你說的、是真的?!」
陸以則喉嚨發緊,難以置信地攥住輪椅的扶手。
陸母含淚望向呆若木雞的兒子,哽咽出聲,
「以則,你還記得小小嗎?你們三個時常在工廠空地玩耍。」
「她的父母也因為那場事故S了。」
「秦暖,她算個屁的受害者!」
「小小高中畢業就沒再讀大學了。她外公走了,沒人肯給她出大學的住宿費。」
秦暖大口喘著氣,「我不信!我不信!」
她上前緊緊揪住陸以則的袖口,不住辯解,「以則哥你相信我!不是因為我!阿姨她不喜歡我才會這麼說!」
「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是你們欠了我!欠了我爸一條命!」她聲音愈來愈大,滑坐在地上不住哭泣,「你們不願背負就要抹黑當年的事實嗎!」
陸以則立在原地,顯然也是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真相。
掏心掏肺多年的女人居然是間接導致父親去世的罪魁禍首。
果真造化弄人。
陸母虛乏得明顯,說話都開始使不上力。
「意意,我都知道了,是以則...沒有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