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府上庶出的小姐,平日裡名不見經傳,沒想到有這般心計。」
「大人若不信,前去一搜便知。」
那夜,齊國侯府如我所料被搜查,查出了大量私連匈奴的賬本、證物,侯府一夜間被滿門投入獄中。
但出乎我的意料,帶隊抄家的,竟然是太子殿下。
7
府尹把我從陰暗潮湿的地牢提到了另一處地方,那也是個牢房,隻不過一看便知,這不是普通的牢房。
各式刑具齊備,正中央向下凹陷,是個巨大的水池,在水池邊上有無數前人留下的抓痕。
獄卒用鎖鏈把我鎖住,我的半截小腿就浸在冷水裡。我咬咬牙,不動聲色望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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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尹說,舉報揭發齊國侯的,就是你?」
忽而,一個凌厲的男聲響起,我順著聲音望去,在臺階上的陰影裡,有一個男子模糊的身影,我隻能看清他明黃色的衣角。
「回太子殿下,正是臣女。」
對方沉默了一會。
「你認得我。」他從陰影裡走出來,是個俊俏無雙的年輕男子。
「不認得,臣女猜的。」
「如何猜的?」
「這種級別的水牢通常是為大案要案的犯人準備的,而我隻是個舉報的小人物,顯然配不上這水牢……我猜是想掩人耳目,才會把我安排在這。隻有皇室中人才有這般權力,更何況,我聽見往來的獄卒說是您親自抄了齊國侯府。」
「臣女鬥膽,便試您一試。」
我抬頭,直視他的眼睛。
「漂亮。」他拍了拍手,似乎是稱贊我,繼續道:「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
說著,他一擺手,獄卒松下拉著我的鎖鏈,瞬間冷水便浸至我的胸口。
地牢的水這樣冷,和上一世流放的路上一樣冷。
「若不大膽……如何……如何追隨太子殿下……」我的牙齒打顫,哆哆嗦嗦說完了這句話。
「你以齊國侯做投名狀,想必對我要做什麼事情也是很清楚的。隻是,我不要手無寸鐵的人,而你身為女人的價值似乎也乏善可陳。」他嘲諷道。
「是不是手無寸鐵,殿下一試便知。」
上一世,我回京時,太子李玉與貴妃之子李顯正為爭儲鬥地如火如荼,那時我隻當是權力爭鬥而已,如今看,他們的恩怨恐怕由來已久,貴妃之S顯然和太子脫不了幹系,而李顯爭皇位也正是為了報仇。
我對太子很了解,他生性冷漠多疑,把人都當工具用,壞處是缺乏人性,好處是對於趁手的工具他會充分保護和利用,生怕落到別人手裡。
如此,我與他約定,圍獵場上我會讓他看到我的實力。
他冷笑道:「區區捕獵,有何技藝?除非……」
他的眼睛眯起來,發出鷹一般的寒光。
「除非你當獵物。」
8
春季圍獵是王公貴族們最愛的項目之一,屆時,世家公子哥們聚在一起打獵比試,博個好彩頭,適齡的貴族小姐們也常在這裡尋得貴婿。
我臉上被撲滿黑灰,頭發亂成一團,雙手被捆在身後,跪在成排的貴族面前,任是誰過來也認不出我了。
太子坐在最高處,道:
「今年圍獵有個和往年不一樣的玩法,下面的那個犯了叛國罪的囚犯,誰抓住她,不論S活,誰就得了今天最大的彩頭。」
以前也有過S刑犯做圍獵對象的玩法,因此大家並不十分驚訝,隻是聽到「叛國罪」三個字,眾人面面相覷,顯然是想到了齊國侯府。
霎時間,我感覺無數目光往我身上掃視過來。
我悄悄抬眼望了望,大多數都是些我不熟悉的人,卻也有幾個我認得的。比如趙喆,比如何妙妙。
他們顯然沒認出我來,趙喆隻是瞥了我一眼,搖了搖頭。何妙妙則根本就沒有看我,她滿臉焦急,一直看著太子的方向。
「嘭!」太子朝天空放了一槍,圍獵開始,我立刻玩命地跑起來。
春天微涼的風像刀子般割過我的臉,身後的箭矢成千上百向我身上射來。
「好敏捷的女娃,大哥,你居然沒有一箭射中她!」
「看來是個練家子,駕!今天非拿下她不可!」
一對兄弟追我最近,他們用的是馬口鐵的箭,鋒利無比。我瞅準時機,一個翻滾,躲到了密林中地勢較低之處,他們則由於慣性又往前衝了數米。
我拾起地上的箭,在石塊上齊齊折斷,將最鋒利的箭簇甩向他們的馬匹。
馬匹被箭簇刺中後四處狂竄,年紀較小的那位公子哥差點被甩下馬,身上的箭矢和弓叮叮咣咣掉了一地。
我衝出去撿起弓箭,順便又飛刺一把箭簇,將那兄弟倆逼去密林深處。
「真聰明。」一道幽靈般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是太子。
我心下一驚,連忙閃避,剛才竟忘了留心身後了。
下一秒,太子的純鐵重箭刺破空氣發出清脆爆鳴聲,將將擦過我的臉頰。
有血流過我的嘴角。
我轉過頭,惡狠狠地盯住他。
他顯然愣了一下,他沒有上過戰場,沒有見過這種滿含血腥氣,遇神S神遇佛S佛的可怖眼神。
三隻箭駕好,我拉滿弓瞄準他。他也向我居高臨下地舉起了重箭。
上一世我的射箭舉國稱第二,便沒有人敢稱第一,尤其擅長多箭齊發,箭術堪稱一絕。
「呲——」箭鳴在這山間格外刺耳。
那三支箭中的一隻直接從中間刺穿太子的重箭,另一隻也將將擦過他的臉頰,帶走數根發絲,而第三隻則帶走他的金玉發簪,釘在身後的槐樹上。
太子渾身頓住了,我第一次在他眼中看見欽佩二字。
9
我換好一身勁裝,頭發高高扎起,臉上圍了一塊黑色面紗。
太子的眼裡是止不住的欣賞。
我通過了考驗,以後我便是太子手上的一柄劍,這柄劍要趁手,還得鋒利。
他轉了轉手上的碧玉扳指,淡淡道:
「正好有出好戲,與你有關。」
他揮揮手,一個男子垂首走進來,我站在太子身後,定睛一看,是趙喆。
「殿下,何家女是被齊庸冤枉了。她生性純良簡單,斷然不會做出這些出格之事。何況齊家並非什麼良善人家,還請殿下明察。」
「……純良簡單?」
「正是。稟告太子殿下,其實臣與何家女兒早有婚約,她的品性,旁人不知,我是很清楚的。」
趙喆句句懇切,聽得我心中不免有幾分惆悵。
「我竟是不知丞相之子也有她有這些過往。可是……你說她好,有人卻不這麼說。」
隨後,何妙妙衝進營帳,苦苦啼啼地道:
「殿下,殿下可要為臣女做主呀!」
「我姐姐嫉妒我,勾引我的未婚夫齊庸不成,還信口雌黃冤枉他,您既然主查齊家的案子,想必她肯定添油加醋報私仇!」
「求殿下嚴查,絕不能放過這般敗壞品德的女子!」
「你在胡說什麼?」趙喆大聲罵道。
何妙妙這才發現趙喆也在這裡,眼中閃過一絲怨毒。
「你的未婚夫婿齊庸已經是階下囚,說不準項上人頭都不保,你過來這裡,不是為了向我給他求情,也不是為了給自己求個清白,而是要求我治罪你的姐姐?」
何妙妙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她拿著上一世的劇本,知道這案子最後太子也隻會判處齊庸流放而已,而且她堅定的認為齊庸低開高走,以後一定會成為威風凜凜的將軍。
因此,她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救齊庸,而是把我推進去,永遠不得翻身才好。若是我因為齊庸的案子反而翻身了,她非要氣S不可。
可惜她沒想到,這一世我給齊家的火燒般的案子又添了把柴。
「我……我與齊庸真心相愛,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棄他而去。而且,我相信齊家肯定沒有犯下什麼很重的罪,多半,多半就是走私罷了!」
帳篷裡霎時間一片安靜。
洞悉齊家叛國鐵證的每個人都在思考,何妙妙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太子的臉色冷下來,在這種政治鬥爭你S我活的當口,每一個選錯邊的人,不管是存心為之,還是腦子有水,都當政敵處理。
「你倒了解的清楚。」
「殿下,我……」何妙妙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開始狡辯卻被太子無情打斷。
「拖下去,打入水牢,押後審問。」
看著她被五花大綁拿下的樣子,我心下嘆口氣。
人吶,不作就不會S。
太子轉過身,背對著趙喆。
趙喆看著何妙妙被拉下去,臉上則是一副解氣的表情。
「你也退下吧。」
「還是得多謝丞相的密信。何家長女的案子,我已知曉,自會妥善處理。」他這話是對趙喆說的,眼睛卻直直盯著我。
趙喆謝過恩後,看了看我,滿臉狐疑的走了。
「太子殿下,」我迎上他審視的目光,「何妙妙說的不錯,齊家確實不會被判S罪,最多隻是流放罷了。」
「你又如何得知?」他皺起眉。
因為我算了算,齊家被投入大牢已有些日子,貴妃快要S了。
可我嘴上卻說:「殿下莫要忘了,齊家的手上,還有一隻軍隊。」
他的表情立刻變得凝重。
「自古以來,有軍權才能談政權。齊家雖然事敗,但勢力猶在,殿下雖能趁此機會勉強瓦解他們,但自己手上沒有的話,終究會落人一頭。」
「你該不會說你還會帶軍隊吧?」
「那要看殿下信不信我了。」我笑了笑,隻是面紗遮住臉,他看不見。
他甩給我一個玩味的眼神。
「那趙喆呢?」
我沉默片刻,回道:
「殿下,我此生,無心婚配。」
太子答應我,會為我建一隻女子軍,他提供一切的資金和政治支持,我建不建的起來,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這隻軍隊算是他的私軍,本朝嚴禁擁有私人武裝,可是全是女子的軍隊,聞所未聞,恐怕傳出去也不會有人信。
這便給了我一個機會。
我要找一個人,找一個能夠讓我直達天聽的人。
上一世,這個人是大統領。
這一世,這個人是太子,而為了改命,付出一切我都在所不惜。
10
入夜,我潛回何府宅院。
我悄悄爬上後院的院牆,那裡趙喆常爬,還有不少腳印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