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嶼話音剛落。
兩個強壯如熊的黑衣保鏢直接進來摁住了還準備亂動的江野。
膝蓋骨強硬碰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仰頭看著身旁那張稜角分明的側臉,緊繃的情緒似乎松懈了幾分。
回想起來,我與周向嶼之間似乎存在著一種極難言說的緣分。
曾經我最怕的人就是他。
可現在也是他,讓我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心。
如果有個人會來救我,那個人或許應該是他。
不能否認,在他來的前一秒,惶惶的心就曾冒出過這個荒唐又莫名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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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猜測變成了現實。
他隻是站在那裡就仿佛能為我隔絕一切傷害。
我的手顫抖著,不自覺攥上了他的衣角。
摟著我的手臂,又用了點力,將我徹底攬在他懷裡。
「周向嶼,這關你什麼事啊……」
江野幾乎脫口而出,後面的話卻在看到眼前我和周向嶼的動作後,卡在了喉嚨裡。
一下意識到了什麼,癲狂的他又平靜了下來,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笑著問我:
「許蓮,別告訴我,你是因為他要跟我分手。」
「你不會以為,他是什麼好人吧?」
「還是你妄想他會娶你……」
周向嶼又使了個眼色,兩個保鏢壓著江野肩關節的手一個用力,他就說不出話,隻剩痛苦的悶哼。
「嘶——」
好一會兒,江野才重新抬頭,狠狠地看向周向嶼:
「周向嶼,不愧是你,真夠狠。」
「我當你兄弟,你他媽搶我女朋友。」
周向嶼不為所動,扯起抹嘲諷的笑。
居高臨下地開口:
「江野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沒有搶,是你親自送到我手上的。」
「是你自己先發癲,放了手。」
「你不喜歡乖的,可我喜歡。」
江野啞然,張張嘴,卻吐不出一個字。
「江野,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良久,沉悶的空間響起江野低低的一聲:
「對不起,許蓮。」
14
我被抱回周向嶼車裡的時候,緊繃的神經驟然松懈。
之前的恐懼延遲般席卷而來。
幹涸的眼眶如同泄洪,我再也承受不住,落下大顆大顆眼淚。
又全都滴在了周向嶼的身上。
在他黑色的絲綢襯衣上蔓延出大灘水漬。
頭頂傳來一聲嘆息,我的下颌被他強硬地抬起。
他垂眸,審視地看著我:
「別跟我說,你還在為那個軟腳蝦哭……」
我抽噎著拼命搖頭。
「我、我發四,我真的不喜歡他了……隻是我害怕……」
上次哭,或許真的是因為心裡還殘存著對江野的喜歡。
而現在,我清楚地知道江野已經是過去式了。
但我沒想到自己的初戀,會崩塌的這麼徹底。
那個曾讓我春心萌動的少年,一夕之間,卻原形畢露,變成了可怕的猛獸。
在家庭影響下,我對男人的暴力,有種天然的恐懼。
父親在我的家裡曾是見不到盡頭的噩夢。
謾罵和毆打充斥著這個家。
所幸這場噩夢結束在我小學六年級的一個早晨。
他掉進了野釣的湖裡,老天提前收走了他。
而江野今天的舉動,又將這場噩夢重新喚起。
我真的,真的就差那麼一點就步媽媽的後塵了……
淚水忍不住越流越多,似乎小時候壓抑的淚水也一並釋放了出來。
時間仿佛又倒轉回了那一晚上。
粗粒溫熱的手指,一點點摩挲,拂去了我的眼淚。
不同的是,我已經不那麼怕眼前這個男人,變得大膽多了。
低沉的聲音嘖嘖兩聲:
「水做的似的。」
「許蓮,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他這麼說著,卻還是將我摟地更緊了點,任我將他價格不菲的衣服當眼淚紙。
他的手又一下捏住了我的臉蛋,我可憐巴巴地看向他。
他滿意地笑了:
「既然你不喜歡他了,那我允許你多哭一點。」
「但今天我可沒帶手帕,聽話,這衣服你省著點用。」
聽到這話,我有點想笑,又忍不住眼淚。
到最後,隻是趴在他懷裡,彎著嘴角回應了個:「好。」
真的好奇怪。
明明我最害怕的就應該是他這種人,帶著保鏢,黑白通吃。
但此刻在他懷裡,行駛在不知去向的路上,我卻能輕而易舉地陷入夢鄉。
15
再次醒來,夜幕降臨,已經是在周向嶼的家裡。
是很符合大佬氣質的黑白極簡風的頂樓大平層。
應該是他在大陸置辦的臨時居所,一切都冷冰冰的,沒什麼人氣。
似乎意識到我醒了,遠處的飯桌傳來聲音:
「來吃飯。」
我跑過去,有些震驚地看著眼前色香味俱全的七八道菜,又看看周向嶼身上的圍裙,說不出話來。
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他敲了敲我的腦袋:
「許蓮,我可不是江野那樣的大少爺。」
說著,他坐到座位上,一把又將我抱在腿上,伸手遞給我碗筷。
我別扭地側頭看他:
「周向嶼,其實我可以自己坐的。」
他湊到我耳側,低沉的話語撩的我耳朵痒痒:
「乖,我什麼都不做。」
「就想看你吃飯。」
話說到這份上,又有美食的誘惑,我也沒再管。
端起碗筷努力忽視身後的存在,開始悶頭吃飯。
但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某人表面沒做什麼大動作,但兩隻手卻輕輕揉捏著腰兩側的軟肉。
我看他,他就一本正經地對我說,是為了幫助我消化。
我又隻好悶頭回去吃飯。
一頓飯,吃的我面紅耳赤。
吃完,就紅著臉逃回了沙發上。
身後傳來低笑幾聲,然後是衝洗碗筷的聲音。
堂堂港圈大佬給我做飯,又包攬洗碗,一切賢惠地像是在夢裡。
我忍不住也捏了把自己滾燙又軟乎乎的臉蛋。
但所謂,飽暖思淫欲。
一時無事的我,又忍不住將目光放到一旁的酒架上。
周向嶼應該是這方面的專家,酒架很大。
分三層,每層都分類放好。
之前醉酒的回憶不堪回首,酒的滋味也算不上多好。
但一開始微醺的感覺,卻讓我有些食髓知味。
連那香檳,也被我品出了點滋味。
如果隻喝一小口的話,應該問題不大吧。
抱著這種心態,我的小爪子就忍不住蠢蠢欲動。
就在快碰到時,酒瓶被人猛然拿起。
一堵肉牆出現在我面前,周向嶼眯眼看我:
「不許喝。」
16
我低頭,揪著指頭,許是他的縱容讓我膽子大了不少。
忍不住小聲反駁,拿起兩根手指比一點點:
「別那麼小氣嘛,這次就喝一點點,就一點點,應,應該不會醉的……」
這話我自己說起來都有點底氣不足。
周向嶼卻笑了。
他俯身靠近我,眸裡是不經心的釣意:
「某人那晚也是這麼說的,可是最後呢——」
「還不是第二天吃幹抹淨不負責?」
「那我負責,負責好了吧。」
我雙頰通紅,但還是順著心意,站起身一鼓作氣地喊出了口。
一次又一次,如擂鼓般的心跳聲讓我很難再欺騙自己。
「真的?」
「真、真的……」
我感覺自己像落入什麼陷阱,但已經沒有了回頭的餘地。
男人愉悅地勾唇,牽起我的手,將我一點點扯進懷裡。
有醉人的低語呢喃在我耳側。
「我的乖女孩,我會慢慢教你的……」
「但記得……說話算話。」
緊接著,一個帶著酒味的吻落了下來。
香檳,以另一種纏綿的方式,帶著他的氣息,佔據了我的大腦。
他眼眸微垂,饒有興致地問我:
「這樣喝酒,跟上次比,好喝嗎?」
說實話,我感覺比上次還讓人發昏,發熱。
還讓人……難以自持。
但最後還是點點頭,順從回應:
「好喝。」
「嗝。」說完,我還應景地打了個嗝。
剎時羞得不敢抬頭。
他笑了,低頭來咬我的唇:
「害羞什麼?」
「我覺得很可愛。」
他的調笑讓我忍不住反咬了他一口,他不以為意,還寵溺地誇我:
「真乖。」
邊誇邊牽著我的手在他地渾身遊移,像是在教生物知識一樣教我:
「喏,這是肱二頭肌。」
「這是腹肌。」
「這是人魚線。」
「……」
明明摸的是他,發燙的卻是我。
直到金屬的鎖扣在我指尖彈開,我像著火似的猛然收回手。
臉頰滾燙:
「這裡不用介紹,我知道的!」
他睜眼說瞎話:
「嗯,你知道,但我不知道。」
「所以許蓮,告訴我這是什麼?」
「周向嶼!」
我沒好氣喊他,卻換來一陣帶著啞的笑聲。
「許蓮,你真可愛。」
那一晚,我忘記是什麼時候轉移到床上的了。
隻是昏了頭地想,如果聲音有痕跡,這間房子絕對不能要了。
在一波又一波的浪潮裡,我後知後覺:
這似乎跟上一晚的感覺,一點也不一樣啊。
但這種懷疑在他蹭我頸窩,不停呢喃我名字時,又色令智昏地消散。
17
天光放亮時,我半清醒地睜開了眼。
脖勁處感覺到一陣冰涼。
低頭看過去,是一枚紅繩串起的玉雕蓮花,蕩在了我鎖骨處。
小巧玲瓏,成色絕佳,應該價值不菲。
腰後傳來股力道,將我重新攬回懷裡。
「喜歡嗎?」
周向嶼在我耳側喃喃。
我撫摸著那蓮花,又環顧了下四周,猛然意識到這個主臥似乎早就藏了不少蓮花的元素。
蓮花紋案的黑白地毯,書架上的蓮花木雕……
我沒有回答,而是下意識反問:
「周向嶼,你很喜歡蓮花嗎?」
那頭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旋即恢復如初。
隻是擁著我的手更用力了:
「嗯,很喜歡。」
我撥弄著頸間的蓮花,有點興奮:
「我也最喜歡蓮花了。」
「周向嶼,你說,你這算不算一種愛屋及烏?」
「畢竟我名字裡也有個蓮欸……」
他窩在我頸側低笑,卻沒有回答。
18
我和周向嶼正式交往後,許多東西都變得順利成章了。
他會直接在宿舍樓下等我。
定點接送我去醫院陪護媽媽。
每周末準備好食材接我一起回家,按我點的食譜做大餐。
他說的不多,但做的很多。
多到我漸漸忘了他是港圈大佬,似乎他隻是屬於我的二十四孝好男友。
直到他開始越來越忙,越來越忙。
忙到從每天見一面,到每周見一面,最後甚至一個月也見不到幾面。
我知道了,太過幻夢的生活終會走向結束。
之前那段時間裡,我在甜蜜中不停地麻痺著自己。
但江野嘲諷的話,依舊在每個夢中纏著我。
我跟周向嶼從始至終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所以我怎麼可能妄想他娶我呢?
他又怎麼能娶我呢?
我太清楚了這一切的結局了。
就像陽光下的泡沫。
不用多大力,風一吹就原形畢露了。
所以那一晚,周向嶼將我抱在懷裡。
撫摸著我披散在肩頭的黑發,垂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