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很多人以為我和顧一尋是在他最落魄的時候在一起的,但其實不是。
我們是在他東山再起回到顧家時才在一起的。
在顧家那個總部高聳入雲的辦公樓頂層,顧一尋看著我,說:「我贏了。」
我對他點頭,然後他說:「和我在一起吧,林霽,一直陪在我身邊。」
我答應了。
那時我以為是我守得雲開見月明,他終於被我的痴情打動。
直到後來在顧家那個花園。
我看見宋熙堯撲上去抱住顧一尋哭泣,他的手抬起又放下,最後木然的任由她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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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終於承認,他原來從未愛過我。
我第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跟隨他回到顧家看見宋熙堯的時候,從他看向她的眼神裡就看出來了。
他還愛宋熙堯。
哪怕她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拋棄了他嫁給了他哥哥。
他也還愛著她。
4
回憶起往事總是令人悵然。
所以第二天去劇組時已經臨近中午。
但還好,劇組似乎有什麼大人物臨時過來,沒有開機。
我穿著灰頭土臉的乞丐裝,領了盒飯縮在眾多的「丐幫」群演裡。
我其實沒想到還能再見到顧一尋。
畢竟新婚燕爾,在我的猜測中,他大概已經和宋熙堯去浪漫的國度度蜜月去了。
可我竟然在劇場看見了他。
一堆人簇擁著他,導演彎著腰在他身邊,我想這部劇大概是他投資的說不定。
他高高在上,眾星拱月,他眉眼依舊英俊挺拔,隻是愈發內斂不動聲色,眉宇間微微蹙起,面色不虞,並不像是沉浸在新婚幸福中該有的神色。
為什麼會這樣呢?
你如願娶了青梅竹馬的白月光,不是應該快樂才對嗎?
我藏在人群裡明目張膽的打量他,他像是有所察,突然視線銳利的朝我這個方向望過來。
我忙舉起手裡的盒飯擋住臉。
身邊突然變得靜悄悄的,我的視線被盒飯遮的嚴嚴實實的,直到我聽見熟悉的壓抑的聲音從我上方傳來。
「林霽,你怎麼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誰做的?」
我在他的聲音裡慢慢放下盒飯,抬起頭,他居高臨下的望著我,深深蹙眉,朝我伸出一隻手,然後面無表情的問:「誰做的?」
我沒回答,他繼續問:「宋熙堯?」
他其實沒有表情,但四目相對時,我看見他眼裡的冷意。
他動怒了。
他雖然沒娶我,但大概也是不會允許別人欺負我的。
顧一尋一直覺得對不起我。
他其實打算娶過我的,在他問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之後。
其實現在想想,雖然後來他辜負我,但是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對我很好。
比如他有潔癖,卻願意吃我剩下的海鮮飯。
比如他脾氣不好,對著我時卻永遠噙著溫柔的笑意。
比如我不小心打碎他價值千萬的古董花瓶,他卻隻擔心花瓶的碎片劃傷我的腳。
比如外面一些人奉承討好給他送女人,他從來都不假辭色,以至後來人人都知道他不近女色。
那時候別人都以為他愛我。
隻有我知道,他會在深夜坐在陽臺上抽煙,會冷冷看著宋熙堯給他打的不斷亮起又熄滅的手機,他從不接也從不掛斷。
我其實理解顧一尋,宋熙堯是他年少時期的白月光,這抹月光在他最情濃的時候突然背叛,以至於他在情感上根本沒反應過來。
他恨她,當然恨她,隻是他對她的愛和被背叛時突生的恨一樣。
被永遠的定格在了她嫁給他堂哥的那一天。
在我生日,他打算朝我求婚的那天。
宋熙堯在給他打了一個電話後自S了,等他從醫院回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十二點。
看著他的表情的時候,我就知道宋熙堯賭贏了。
顧一尋妥協了。
我坐在餐桌上,一桌的美酒佳餚動都沒動,我一個人一勺一勺的把十八寸的精美蛋糕吃完了。
那樣甜的蛋糕吃進嘴裡也是苦的。
顧一尋站在那裡,沉默的看著我吃下最後一口蛋糕的時候,才跟我說:「對不起。」
我抬頭,問他:「顧一尋,你是不是還愛她?」
他沒有回答,但我記得我看過一句話,有時候沉默本身也是一種答案。
所以我笑了,我說:「知道了,我會識趣離開的。」
他沒有挽留,隻是在我們擦肩而過時握住我的手腕,我又聽見他說了句對不起。
這真是稀奇,堂堂顧家家主,他這輩子,可能也隻對我說過「對不起」這個三個字。
我並不想要。
我主動退賢讓位後人人都在說我傻,顧一尋託人照顧我,他給我很大很大很大一筆錢。
可我徹徹底底的從顧一尋的生活中消失了,幹幹淨淨、不拖泥帶水。
就像我從沒出現過一樣。
直到今天,他站在我面前,看著我狼狽的樣子,跟我說:「我找過你,但你電話空號,我以為你再也不想見到我了,直到你經紀人給我打電話。」
他頓了頓,問我:「我給你的錢呢?」
我不是陶淵明,也沒有硬著骨氣不為五鬥米折腰。
他給我的銀行卡被宋熙堯凍結了,她是顧家新的少奶奶,顧氏銀行當然不敢得罪她。
顧一尋在我的沉默裡皺著眉,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我拉起來,沉著臉對我說:「跟我走。」
我卻掙脫了,我在他詫異的眼神中對他微笑,然後搖搖頭,冷漠的疏離的,帶著恰到好處的社交距離,我提醒他:「顧一尋,你已經結婚了。」
「我不能一直陪著你了。」
「你已經失去我了。」
他的臉一瞬間黑了下來,我在他的眼裡看到一閃而過的悵惘。
或許他自己都沒發現。
5
我經紀人是在三天後給我打的電話,那時候我的丐幫群演戲份已經結束了。
我在我那個廉租房裡吃泡面。
經紀人在電話那端說:「林霽,你賭贏了,我不知道具體情況,但我聽說,顧一尋將宋熙堯所有的卡都停掉了。」
「他甚至從沒在顧家那個祖宅裡過夜過,聽說一直在集團總部。」
我笑了,對他道了句謝。
是的,顧一尋接到的我經紀人的那個電話是我讓他打的。
從我離開顧一尋的時候,宋熙堯就開始背著他在後面整我。
我接不到戲,銀行卡被停,甚至她還施壓要我的公司讓我去名聲不好的大佬飯局陪酒——潛規則的那種。
隻不過沒人敢,畢竟忌諱顧一尋。
我經紀人一臉為難的跟我說:「林霽,要不你給顧一尋打電話告個狀吧。」
我不知道為什麼笑出來,溫聲安慰他:「沒事,你不能得罪她,她讓你幹嘛就幹嘛,除了酒局我不去。」
他嘆氣:「就是你去也沒人敢潛規則你啊,誰不知道你是顧一尋的人。」
我沉默不語。
我如宋熙堯所願,我跑龍套,住廉租房,沒有錢,過著窮困潦倒悽慘的生活。
等我足夠慘的時候,我經紀人「終於」仿佛替我「打抱不平」一樣給顧一尋打了電話。
然後他出現在我跑龍套的劇組裡,看見我悽慘的現狀。
他果然動怒了。
我想即使顧一尋不愛我,我在他心裡的地位也是特殊的。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我陪他同甘共苦的那五年,是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替代的。
我賭。
賭他一定會怒。
我想我這樣的行為若是在小說裡,應該就是惡毒女配的綠茶婊。
心機深沉還會裝,將以退為進玩的爐火純青。
連我自己照鏡子的時候都覺得惡心。
可再重來一次,我還是會挑撥離間。
沒有人知道,我在顧一尋面前佯裝無事、故作灑脫說我會識趣離開的那天,轉身後卻淚如雨下。
我SS捏著他本來打算求婚的戒指,哭的那樣委屈。
憑什麼,憑什麼該讓路的是我,明明嫌貧愛富的是她,明明一直陪在顧一尋身邊的是我。
我為顧一尋做的一切是心甘情願,可上天既然給了我幻想,為什麼又在我即將得到的時候讓我失去。
明明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他就是我的了。
憑什麼識趣的那個人要是我?
憑什麼主動退出的那個人要是我?
憑什麼竹籃打水一場空的那個人是我?
憑什麼我付出一切,他那個白月光什麼都不做就能贏?
憑什麼他愛著宋熙堯,我就要收拾東西打包離開主動讓路?
憑什麼他們破鏡重圓,而我卻要在以後無數個日日夜夜裡看著他們幸福的生活,隻能每天在心裡勸自己早日釋懷?
這樣的聖母可憐蟲誰愛當誰去當。
我不服,不甘,不願,我偏要去試試,我能不能逆天改命,去鏡花水月裡撈到我想要的那個月亮。
我記得我離開顧一尋的時候,身邊所有的人都在勸我。
「你陪他熬過低谷,沒道理在他功成名就的時候拱手讓人。」
「你是不是傻,不愛你?愛值幾個錢?他現在身家多少億你知道嗎?」
人人都在勸我看在顧一尋的身家上忍一忍。
因為隻要不是我主動走,顧一尋是永遠不會離開我的。
可我若是愛錢,在顧一尋最落魄的時候,我又怎麼會守在他身邊?
我走的時候,人人都在嘆我痴,嘆我傻。
隻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在賭。
賭顧一尋沒他想象中那樣愛宋熙堯。
賭我在他心裡的位置也沒他想象中的那樣毫無痕跡。
所以我放棄他。
所以我給他創造條件,讓他娶宋熙堯。
高高懸掛在他記憶裡的月光,隻有讓他得到後他才能發現,這個月光已經不是他記憶裡的樣子。
隻有讓他重新得到宋熙堯,他被定格的對宋熙堯的愛和恨才能重新流動。
是洶湧澎拜還是逐漸幹涸。
這就是我的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