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告訴我不要搭理他們,但我還是忍不住,目光凝聚在倆人十指相扣的手上,隻覺得渾身血液倒流,指甲都深深掐進了肉裡,我卻毫無知覺。
賀聰是個做什麼事都很不耐煩的人,他不耐煩和我逛商場,都是被我磨的沒有辦法的才陪我。
逛的時候也是一臉不耐煩,我換衣服他多等一會都要發牢騷,一會說這不好看,一會說太貴了浪費,說反正你穿什麼都一副S樣,還不如把那錢剩下來給我買遊戲裝備。
想到這,我心一陣陣的抽痛。
原來他不是不喜歡逛街,隻是想一起逛的人不是我。
這兩個人打著好哥們的幌子,無數次躲在角落裡欣賞我一個人歇斯底裡的痛苦和崩潰,指不定怎麼嘲笑我,回過頭來還要PUA要我奉獻犧牲。
“真巧啊清清姐,你也來這裡看電影的?”
我扭過臉去,眼不見心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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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見我不搭腔,撇了撇嘴,把目光轉向我身邊的周修冉。
“這位帥哥我們是不是見過,上次在餐廳清清姐身邊那個人是不是也是你?”
她說完這話,就見賀聰身形晃了晃,像是回頭又被硬生生克制住。
柳艾挽著賀聰胳膊,笑得一臉狹促,“清清姐,還說這不是你男朋友,看來你跟聰哥在一起的時候也沒闲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懂……”
你懂個屁……
我瞥了她一眼,眼裡的鄙夷不言而喻。
倒是周修冉忍不住,擋在我身前把我遮了個嚴嚴實實。
“這位小姐請你注意你的言辭,我和沈清之間青青白白,雖然……”他看了我一眼,像是下定決定,說道:“雖然我是很喜歡沈清小姐想讓她做我的女朋友,但是……”
比我這個當事人更震驚的,是賀聰的反應。
周修冉話還沒說完,他突然暴起把胳膊從柳艾懷裡抽出來,一拳打在周修冉臉上。
周修冉躲閃不及,生挨了他一拳頭。
我被眼前一幕驚呆了,見賀聰揚起手臂還要再補一拳,趕忙衝到周修冉身前攔住他:“我看你再敢打他!”
我惡狠狠盯著通紅了雙眼的賀聰,因此沒看到,被我護在身後,手撐著電梯扶手的周修冉,眼裡裝滿我的倒影,瞳孔裡有火苗亮起。
“沈清,你好,你很好!”幾乎是咬牙切齒,賀聰說完這句話,電梯門開,到達賀聰按的樓層。
但他卻像沒聽到似的,固執地用眼睛瞪我,電梯門關了又開,他卻始終一動不動。
柳艾惱怒地拽了他好幾次,他才反應過來,深深看了我一眼,在電梯門即將關閉的那一刻,跟在柳艾身後離去。
賀聰那一拳使的力氣不小,周修冉嘴角立刻腫了起來,我拉著他去前臺那裡借了醫藥箱。
抹藥的時候,周修冉微低著頭,眼睛一眨不眨看著我。
他的臉頰微紅,耳尖更是紅得滴血,離得近了,我清楚的聽到來自他胸腔那強有力的跳動。
“沈清,我……”
“你是故意這麼說的對不對?”我借著幫他塗藥的空隙,問他。
周修冉愣了一瞬,後知後覺點了下頭,眸光卻一點點暗了下去,“我就是想幫你出出氣……”
“謝謝你的好意。”我感激的朝他笑笑,沒再說什麼。
我不傻,不是看不出周修冉對我的意思,但我剛分手,做不得這麼快就投身到另一個人的懷抱。
周修冉很好,至少目前看來他是喜歡我的,可是賀聰當初不也愛我愛的S心塌地嗎?
男人這種生物,我可能一輩子也無法了解。
鑑於周修冉嘴上的傷,我們把川菜改成了一家粵菜館。
晚上吃完飯,他先把表弟送回學校,然後再送我回小區。
晚風從走廊穿堂而過,不知不覺,已經是秋天了。
我倆並肩進了電梯,他遞給我一杯奶茶,笑著說:“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我笑著說謝謝,抬起頭時看見他微腫的嘴角,皺了皺眉。
進門之前,我喊住他,“周修冉,今天謝謝你。”
他沒說話,手握成拳頭拍了拍自己胸口,意思是:別怕,我在。
4.
再次接到賀聰的消息是一周後的周末,我躺在床上百無聊賴的挑選電影,一個陌生的號碼突然加我的好友。
我問他是誰。
他說:前男友。
我當時就想拉黑他。
但他顯然速度更快一點,一連發過來好幾條消息:
你搬哪去了?
我媽知道我們分手了,想和你聊一聊。
方便的話給我個地址,我讓她去找你。
我承認我做錯了,我跟你道歉,但你不要動不動玩消失不要動不動分手,我沒耐心跟你玩欲擒故縱那一套。
他以為我是在和他玩欲擒故縱?
感情一周前和柳艾手牽手甜甜蜜蜜看電影的人不是他?他有什麼臉說我在和他玩欲擒故縱這種話的?
我簡直被氣笑了,但笑完以後又意識到一個問題:賀聰他媽要來找我,我該怎麼應付。
不客氣地說,賀聰現在這樣不要臉和不知天高地厚的高傲,有一半原因來自他媽的言傳身教。
當初我倆剛在一起的時候他媽就不同意,說我嬌氣,說我花錢大手大腳,不適合做他們賀家的兒媳。後來我學著攢錢,為我們的小家努力,他媽又說我小氣摳搜。
最後是我爸媽出面,說結婚時會陪嫁一棟房子和一輛車,他媽才勉強答應我和賀聰結婚。
結果她轉過頭握著我的手說:“阿姨不是刁難你,隻是你們年輕人沒定性,天天想一出是一處,阿姨要不試試你,怎麼知道你對我家賀聰是不是真心地,你說是嗎?”
現在想想,他媽也是老PUA大師了,那段位根本不是我一個黃毛丫頭能比的。
那邊賀聰還在嘰嘰歪歪,我受不了,按住話筒,直接發了一段語音過去:
我和你現在唯一的關系就是債主和欠債人的關系,限你趕緊把欠我的錢還回來,不然我們到時候法院見!不知道你稅務局的鐵飯碗沾上這種財務糾紛還能不能保住!還有我跟你媽也沒話好說,叫她不用費心來找我,你把錢還了,從此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你和誰在一起幹什麼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們好自為之!
發完這句話,我點點屏幕,然後拉黑了他。
以前是我傻,以為忍讓和寬容能讓他看見我的愛意,體諒我的付出,可到頭來才發現一切不過是我臆想的自我感動而已。
所以這一次,無論他是真心悔過還是苦肉計,都不值得我再為他浪費時間。
第二天上班,同時悄悄湊過來問我知不知道周修冉離職的消息。
我茫然的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然後給周修冉私信,問他怎麼回事。
他應該在忙,沒有第一時間回我。
我坐在自己工位上,生怕漏過他的信息,一直等到下班,周修冉的短信姍姍來遲。
他說:“下樓,接你回家。”
我看見“家”那個字,心不可抑制的顫了顫。
周修冉在車庫等我,後座上全是堆放的雜物。
我問他怎麼突然要辭職,他手打著方向盤,模樣專注,側臉看上去十分漂亮。
“也不是突然,其實我考慮很久了。我大學室友開了家公司,一直要挖我過去幫忙,給的待遇和職位都不錯,我覺得是個機會就過去了。”
“原來是這樣。”
我讓周修冉把我放到小區前面的超市買點日用品,他說正好一起去買點菜回家做火鍋吃。
超市裡,周修冉推著購物車,在生鮮區認真挑選食材,我跟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有些恍惚。
我和賀聰在一起的這三年,很少出現這樣的場景,他是獨生子,在家裡的時候他媽連碗都舍不得讓他洗,有一回他媽來我們小家做客,我說了句讓賀聰順手把垃圾扔樓下去,就被他媽指著鼻子說沒規矩,還說他心疼兒子在家裡水果都是洗幹淨切好了給他端上桌,問我怎麼有臉使喚他做這做那。
我被他媽懟得心口疼,大雪天穿了件單薄的毛衣奪門而出,他卻沒事人一樣打了一晚上遊戲。我一個人抱著瑟瑟發抖的自己無處可去,隻能打電話聯系同事借我去她家待兩天。
等我回到家,他媽已經走了,留下一大攤子碗筷和外賣垃圾等著我收拾。那天我邊收拾邊哭,我媽打電話問我怎麼了,我隻能騙她說自己感冒了。
我心不在焉地跟在他身後,前面的周修冉突然停下腳步,我一時沒注意,不小心撞到他背上。
5.
他慌張地一隻手抬起我的臉,“撞哪了?疼不疼?”
一股冷冽的香氣鑽進鼻尖,我呆愣的看著眼前放大了幾倍的面孔。
他眼裡的關切清清楚楚。而我卻隻在意他溫柔漂亮的皮囊,周修冉有一雙很漂亮的桃花眼,眼尾上翹,瞳孔裡像有一泊溫潤的泉,瑩潤溫和。
他的手心很暖,微微有些幹燥,指尖不經意觸碰到我的耳垂,我渾身像渾身過電一樣,連心裡都帶著一股麻酥酥的痒意。
看見我低著頭後退好幾步,他更慌亂了,伸出的手尷尬落在半空,不知道往哪擺。
我咳了一聲,岔開話題,“我們拿點香菇吧。”我指了指他身後的貨架,“我記得你表弟上次說喜歡吃香菇。”
“不用麻煩了,他不挑,拿點鮮香菇吧,”他推著小車來到蔬果區,“你不是說鮮香菇不容易上火,味道也更鮮嗎,我們拿點鮮的吧。”
沒想到我隨口還說的話也能被他放在心上記住。
心裡某個地方開始坍塌,絲絲縷縷暖意流經我的四肢百骸,讓我整個人都熨帖起來。
怪不得別人總說,世界上有三件事最沒辦法隱藏:貧窮、噴嚏,和愛意。
周修冉是個演技很差的演員,而我是個裝聾作啞的壞蛋。
我忍住鼻根的酸澀,噗呲笑出聲,笑吟吟地看他,“你的意思是我很挑食咯。”
他的臉再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下去,一直紅到脖頸,因為緊張說起話來都結巴了:“不……不是……我沒那個意思……我……”
我捂著嘴,眼淚都笑出來了。
他意識到我在打趣他,也跟著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抿著嘴,說道:“我嘴笨,你別欺負我。”
真奇怪,世界上怎麼會有一個如此讓我快樂的人?
我們有說有笑的選好東西結賬出來,在小區門口撞上賀聰和他媽。
看到我們倆手裡提的大包小包的東西,賀聰臉色很不好看,大聲喊了句我的名字,叫囂:“沈清,我還活著呢你就和野男人搞在一起,你懂不懂廉恥!”
然後二話不說抡起袖子直直朝周修冉撲過去。
眼看著那一拳就要落到周修冉臉上,情急之下,我大喊:“賀聰,你住手!”
意料之中的鬥毆場景並沒有出現。周修冉眼疾手快,抓住賀聰的胳膊一個利落的過肩摔就把他摔倒了地上。
賀聰躺在地上半天沒起來,他媽嚇壞了,趕忙去扶她兒子。
嘴裡還罵罵咧咧:“小聰和我說我還不相信,清清啊,你真做了對不起我們賀聰的事?沈清啊,女孩子要自愛啊!”
好一個顛倒黑白,我簡直都要氣笑了。
“我再說最後一次,我們已經分手了!”我忍不住大吼。
“這位阿姨,是你兒子先對不起沈清的,沈清從來沒有對不起你兒子,這一點,我可以為她作證。”周修冉拾起地上的袋子,冷著臉說道。
“你閉嘴!”賀聰媽媽並不打算聽我們的解釋,先入為主認為我才是那個紅杏出牆的壞女人。
我懶得和她爭辯,拉過周修冉從他們身邊走過。
在經過他媽的時候,我停下腳步,“阿姨,指責別人之前先看看自己兒子是個什麼德行!他工資沒我高,學歷沒我好,一堆狐朋狗友不說,連最起碼的尊重女性都做不到,我眼瞎了才把你兒子當寶貝,但我慶幸醒悟得還不算太晚,而且我遇到了一個珍惜我心疼我比你兒子優秀十萬八千倍的好男人,我難道不該珍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