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後,又把話題岔開:「不過,你今天怎麼又賽車了?那山上還挺危險的。」
我又喝了一口。
「怎麼,這是對我的技術不放心?別忘了,我們是怎麼認識的,你當年的命還是我救的。」
認識沈燃,是意外。
那時,我在國外經常跟人飆車。
而他,就是在其中一場比賽中遇到的。
他在彎道超車的時候,車子側翻,人被卡在駕駛座裡動彈不得,眼看著車尾起了火,但怎麼都掙脫不了。
其實我當時已經超過他一段距離了,但從後視鏡裡看到後,又倒退回去,趕在車輛爆炸前,把他拖了出來。
後來,我才知道,他叫沈燃,沈家獨子,爸爸是富豪榜排名前五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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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熟稔後就會發現,與顧言那些自詡上等人的公子哥不同的是,他身上總有股溫潤清雅的感覺,不會讓人無所適從。
就像現在,我笑,他也會笑。
次次如此。
等他再準備開口之前,我口袋裡的手機振動了起來。
我掛斷。
那邊又锲而不舍地打了過來。
沈燃看了眼屏:「要不,接了吧?不然,我怕他會發瘋。」
我輕嘆了口氣,劃開。
「楚甜甜,你是不是在沈燃車上?」
顧言的聲音夾雜著明顯的不耐。
我看了眼窗外。
不遠處,停了一輛黑色轎跑。
是他的。
我輕輕「嗯」了聲。
「你明知道我跟他不和,下車!」
所謂的不和,無非是他與沈燃在生意場上的幾次交鋒,沒討到好不說,還被處處壓一頭,搶了幾個大項目,讓他面上無光。
見我不作聲,他又說:「楚甜甜,訂婚宴我會補給你的,會比上次那個更盛大,更好。還有我那些朋友,我保證,他們以後都不會再刁難你了,隻要你現在下車。」
聲調明顯軟了一個度,絕對算得上是屈尊挽回了。
我的唇角溢出了點譏诮的笑。
「顧言,如果你現在能告訴我訂婚宴上你為什麼離開,我就立馬下車。」
那邊沉默了。
一分鍾後,直接掛斷了。
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看了眼沈燃。
他那雙深情眼雖還綻著溫和的笑,但隱隱冒著一絲涼氣。
「如果他說了,你就真的下車了麼。」
08
我有些慌亂地錯開他的眼神ƭṻₘ,強辯道:「我知道他是不會說的。」
他撤回視線,貼回座Ťů⁰椅,眼神暗了幾分。
我又低頭喝了一大口,眼見可可已經見了底,趕緊找了個話題。
「還有,上次的事,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幫我把那些照片放出去,並找了營銷號炒熱搜,估計還沒辦法有這麼大的輿論壓力。」
他看回我:「楚甜甜,找男朋友的白月光來破壞自己訂婚宴的事,你絕對是第一人了。」
我摸摸鼻梁:「你怎麼知道秦可可是我找的?」
他好笑地說:「嗯,原本是猜的,現在是真的確定了。」
「還有,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被人說中心事就會有這個小動作啊!」
「啊……」我眨巴眼。
他抬眸:「其實,我之前就在想秦可可跟顧言分手五年了,一直都相安無事。怎麼會突然在你們訂婚宴那天就出現了,就很奇怪,不是麼?」
我笑笑,不置可否。
「隻是我不明白的是,你到底跟秦可可開了什麼條件,她會願意幫你。」
「你有沒有想過,是我在幫她。」
「嗯?」
「是她來找我的,就在訂婚宴的前幾天,她告訴我,不要跟顧言訂婚,他不配。」
沈燃大約是聽到有趣處,眉眼彎起:「這女人報復心這麼重?」
我單手撐在車窗上,慢慢地回答。
「如果有人為你編織了一個人人豔羨的愛情美夢,可到頭來,你發現他不過是在利用你,為他某些齷齪的心思做擋箭牌,從頭到尾都是利用,我想你也會像她那樣的。」
「所以,你就和秦可可聯合起來了?」
「算不上,我隻是告訴她,知道什麼叫報復麼,要讓他感同身受才算是報復。」
我從來不介意在沈燃面前暴露自己的陰暗面,畢竟他是見過我是如何掙扎在深淵裡的。
而我這樣的人,是怎麼樣成長也沒辦法變成一朵聖潔的白蓮花。
沈燃打量了我兩眼,語氣調侃:「果然女人不能惹啊!」
我被他逗笑了。
沒想到,他突然頓了幾秒,又問:「那如果沒有秦可可呢?你真的會跟顧言訂婚麼?」
我看著他的眼,毫不猶豫地說:「不會。」
他像是得到了某種確定,忽地露出寧靜的笑意。
「不過,你那天在訂婚宴上楚楚可憐的樣子還挺逼真的。」
「不逼真,怎麼能讓人相信我是真的被顧言拋棄了?」
額……
「但,經你這麼一鬧,楚氏肯定是要出事了。」
09
沈燃說對了。
沒過多久,楚氏就出事了。
而且是出大事了。
因為訂婚宴那事,大家知道楚氏背後沒了顧言,便沒了顧忌。
生意人本就喜歡見風使舵,雪中送炭的事不會有,但落井下石的事不會少,明裡暗裡搶了不少生意。
資金周轉出了問題。
銀行貸款也貸不出來。
而董事會裡的那些董事一直都是向錢看的,沒多久他們就向我父親施壓了。
再加上我弟的事情到現在還沒解決,壓力倍增。
所以,當我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的氣色明顯憔悴了好多。
但自我進家門起,我媽對我卻熱情了不少。
「來,甜甜,喝點這個,媽媽知道你喜歡,特意為了你燉了一下午呢!」她拉著我的手坐在沙發上,把桌上的冰糖雪梨往我這邊推了推。
我看了一眼對面沙發上的人,不輕不重地抽回了手。
不留情面地說道:「媽,我從來都不愛喝這個。」
我媽原本笑臉盈盈的臉瞬間僵住了。
顧言倒是自然地接過話題:「阿姨,甜甜怕胖,在減肥呢!畢竟我答應過她,過陣子還要補給她一個比之前還要盛大的訂婚宴。不過,如果大家覺得訂婚太麻煩,直接結婚也是可以的。」
我媽聽到,立馬喜笑顏開,「好好好,阿言真是個好孩子。」
換臉速度之快。
我冷嗤了一聲:「顧言,我不要你的訂婚宴,我也不會和你結婚。」
他略怔了下,有點委屈巴巴:「甜甜,我知道你還在為上次的事情生氣,是我不對,你別氣了,好不好?」
此時,一直坐在沙發裡沉默半天的父親也幫忙勸:「甜甜,每個人都有犯錯的時候,阿言既然知道錯了,你也該大方點。你是楚家人,要大氣點,凡事要以大局為重。」
楚家人?
大局為重?
他又開始點我了。
不過,他不知道,這招現在對我來說,已經不管用了。
我直接戳破:「顧言,你是真的沒聽出來,我爸是想利用你嗎?」
周圍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我爸媽的臉拉得很長。
顧言強撐著笑意:「甜甜,我們結婚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不存在什麼利用不利用的,不是麼?」
「哦?你真的想跟我們成為一家人嗎?」我抬眼看他。
他「嗯」了一聲,回得很快。
我冷笑:「那你知不知道楚氏現在資金鏈斷了,是個填不滿的大窟窿。我弟之前還挪用了公款,隨時都會面臨被起訴。」
最後一個音節剛剛落地,我爸就大聲衝我吼了一句,「楚甜甜,你給我住口。」
感覺牙齒都要咬碎了。
我的眼角倒是露出悠悠的笑意。
但顧言似乎對這些並不感到驚訝,反而眉頭一松:「如果隻是這樣的話,我也願意。」
我直直地盯著他幾秒,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
「可我不願意呢!顧言。」
他也站起身,壓下脖領,眼角泛紅:「為什麼?為什麼我都這樣了,你還是不能原諒我?」
「因為……
「我不愛你。
「從來都沒有愛過你。」
字字清晰。
他踉跄地往後退了一步,喃喃自語道:
「甜甜,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從來都沒愛過我,我們在一起五年啊!你對我那麼好,怎麼可能沒有愛過我?」
我不想理,準備轉身離開。
他顧不上體面,立馬拉住我的手腕:「甜甜,你騙我的,對不對?嗯?」
這次,我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把在訂婚宴的那句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
「顧言,別犯賤。」
10
出門的時候,外面正淅淅瀝瀝地下著雨。
我衝進雨中,長舒了一口氣。
沒一會兒,眼前投下一片人影。
是沈燃。
他撐著一把黑色雨傘站在我身後。
幫我遮住了風雨。
與他對視的瞬間,胸腔裡有股酸澀的情緒流竄,眼眶脹得發痛。
他把我帶回了公寓。
畢竟,我現在真的沒有家了。
然後,又遞給我一封 offer 信函。
我低頭看了眼,又用手撥弄了下自己洇湿的肩頭:「沈總,上吊還得喘口氣吧,我這剛失婚沒多久呢!」
沈燃倚在門口,側著眼看了我一會,轉身拿了個吹風機,坐在我身後:「這個位置已經等了你五年了,還沒喘夠?」
大學畢業那年,沈燃就給了這個職位。
可我那時執意要回到楚氏。
他不理解。
我告訴他,有些事,如果不做,這一輩子,我都會活在陰影裡。
他看著我,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然後,他說:「去做你想做的吧,我會等你。」
現在,記憶裡與面前的人再次重合起來。
我看著他,雖嘴上說著「斤斤計較」。
但他不會知道。
我的心卻沒忍住,跳快了半拍。
他自然地把頭往前一點,打開吹風機的開關:「轉過身。」
我照做。
他吹頭發的動作很溫柔,撥弄的力度也輕,熱風在耳邊隆隆隆地吹,吹的心情有點燥熱。
桌上的手機是在這時振動起來的。
我沒瞟屏幕。
但我知道。
是顧言。
我不想接。
索性,看著沈燃。
他挑了下眉,放下吹風機:「你這麼鬼精地看著我幹什麼?」
我笑。
他有點沒扛住,扶了下額頭:「你又想讓我幹嘛?」
我笑得更甜了。
「幫我接一下。」
「我接?」他不可思議。
「嗯,你告訴他,我現在在洗澡,不太方便。」
這話剛出口,沈燃的耳尖就紅了。
粉粉嫩嫩的,純情得不行。
罷了,他還假模假樣地咳了一聲掩飾尷尬。
不知為何,我居然覺得心裡甜滋滋的。
我喜歡逗他。
半秒後,他還是乖巧地劃開手機,就在他「喂」字剛落地的時候。
我衝著手機喊了句:「沈燃,我洗完澡了,幫我拿件衣服。」
然後,我就看到他拿著手機的手抖了一下。
差點沒給摔了。
那邊直接爆了粗口:「沈燃,你他媽的敢動她一下試試!」
我搶過手機:「顧言,你聽好了,不是他動我,是我想動他,你聽懂了嗎?!」
11
掛了電話。
我笑得不行。
沈燃有點惆悵。
他感覺自己又被騙了,隻能五味雜陳地說了句:「甜甜,我永遠都是你的手下敗將。」
「那是你根本沒想贏。」
沈燃,國外名校畢業,年紀輕輕就混跡在爾虞我詐的生意場,成天跟一幫千年狐狸鬥法,怎麼可能會是我的手下敗將?
他也知道我剛才是利用他氣顧言,無奈道:「我覺得你好像比我想象中的更恨顧言。你們好歹在一起五年,你難道對他沒有一點感情嗎?」
「沒有。」我斂起笑。
「我不會喜歡上一個曾經霸凌過我的人。」
12
15 歲那年,我第一次見到顧言。
那時被父母丟在國外。
理由很荒謬。
因為年幼的弟弟一直高燒不退。
醫生束手無策。
眼看著奄奄一息。
聽人介紹,找了個茅山道士,說是驅邪退燒。
而他一進屋,我就變成了那個「邪」。
從小,爸媽就寶貝他們那個兒子,重男輕女。
那天他們竟聽信了道士的話,大雪天把我關在門口,讓我凍了一夜,好讓汙穢之物不能進門。
就他爹的好笑。
這種破理由,把我凍成肺炎不說,第二天他們就找到了國外的一個寄宿家庭,讓我滾得遠遠的。
那時的我,身體沒休養好,咳嗽不止,英語也說不好。
而他們,根本不在乎我的S活。
執意把我送走。
去了新學校,又遭到了校園霸凌。
帶頭排擠和孤立我的,是顧明月。
也就是顧言的繼妹。
原因無他,隻是我跟她長得有那麼幾分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