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不開它了。
我拼了命也要好好活下去。
月餘過去,沈宴傳來書信,他快要返京了。
昨夜,阿花又不知道去哪裡撒野了。
平時它晚上跑出去,白天就會髒兮兮地回來了。
可今日一直到了中午也沒尋見。
心底隱隱升起一絲擔憂。
飯後我實在是焦躁不安,於是遣了暗衛去後山四處尋。
我也提著裙子去山上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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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花?阿花?」
四周安靜,某個方向傳來一聲細弱的「喵——」
「阿花?」
又是一聲「喵——」
我確認了,就是那個方向。
我循著聲音尋去,貓叫聲越來越近。
倏爾,身後傳來一陣森寒笑聲。
「祝月瑤啊——
「沈宴果真舍不得你S。」
是江妧。
8
阿花被江妧掐著脖子提起來,在半空中劇烈掙扎。
「江妧!你放開它!」
她手上的力氣又重了幾分。
「江妧,江妧!」
我掉了眼淚,跪在她腳下:
「江妧,我知道你恨我,你S了我沒關系,但我求求你,放下它好不好,求求你……」
隻有它在,我才有一點點活下去的希望。
「放下?」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笑得張揚又放肆,眼神像淬了毒。
「好啊。」
她高高揚起手臂。
它驚恐地掙扎,喵喵叫著。
我什麼都顧不得,撲上去攔。
「砰!」
就這樣,阿花被她高高舉起又重重摔下,頭砸在石頭上。
它嗚咽著,嘴角滲出血。
我驚叫著撈起它。
「阿花!阿花!」
它在我懷裡抽搐幾下後,徹底沒了氣。
我抱著它哭得哀慟。
「別哭了,祝月瑤。」
江妧彎唇一笑。
「我馬上就送你,去地底下見你的小畜生。」
她手持匕首貼著我的臉。
「難怪沈宴一直不願意碰我,原來你還活著啊。」
冰冷的刀刃擦著肌膚慢慢劃過。
「我一開始隻是以為他在外面眠花宿柳,才不肯碰我。直到有天他說夢話,我湊近了聽清,他說『月瑤,別喝避子湯了好嗎。』。那時我才知道,你還活著。」
我用鼻腔嗤了一聲:
「是我不讓他碰你的,我嫌惡心。」
「可你還是懷孕了,不是嗎?」
我注視著她平坦的小腹。
「你的孩子呢?」
算算時間,也有近五個月了。
被我這麼一問,她不可抑制地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又哭了出來。
她瘋瘋癲癲:
「孩子?哈哈哈哈,那不是他的,是煜王的,哈哈,祝月瑤,想不到吧……」
沈宴是先皇後所出,煜王是繼後所出。
江妧知道,我還活著。
如果沈宴有登基的一天,他一定不會放過江家。
於是江家勾結了覬覦東宮已久的煜王。
他們謀算著,S掉沈宴,江家扶煜王登基,煜王許江家一個皇後的位置。
江妧意外懷了煜王的孩子。
江妧本想找個機會灌醉沈宴,把孩子栽到他頭上的,可沈宴先一步從密探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
沈宴帶著太醫堵住了江妧。
鐵證之下,江妧百口莫辯。
「你懷孕了。」
沈宴冷聲。
「當孤是傻子?」
她強裝鎮定:
「我知道,祝月瑤還活著。」
沈宴一言不發。
她額頭上沁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她不知道這個秘密是否能威脅到沈宴。
良久,沈宴開口:
「生下來。」
江妧驚愕:「什麼?」
「孤說,生下來。它會是孤的長子、長女,還是說,你想掉腦袋?」
沈宴成婚後三年一直無所出,繼後常常用此事,在皇帝面前煽風點火。
時間長了,皇帝的耳根子也快被磨出繭子了。
所以,他想要我生的孩子,借江妧的名義養在東宮。
可我不願。
於是他便動手拿掉了江妧的孩子。
從此,沈宴和江家,和煜王,徹底撕破臉。
9
江妧這次動手,還帶了煜王養的刺客。
剛才暗衛聽見了我的聲音,此刻也都趕了過來。
兩撥人隨即陷入混戰。
我被江妧逼著倒退。
「祝月瑤,說到底,我的孩子還是因為你才沒的,我要你給它償命!」
我啐了她一口。
「這麼說起來,我們祝家上下,七十三口人,還都隻因你父親一人而S。
「我咒你江家全族無後,不得好S,S後入輪回,永世不得超生。」
江妧紅著眼舉起匕首——
驟然,凜風穿空,弩箭刺破血肉,發出一聲悶響。
但見,殷紅飛濺。
我下意識閉眼,溫熱的血液潑濺在臉上。
江妧痛苦地哼了聲,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被弩箭刺穿的胸口,回過頭。
「沈……」
沈宴手持弩箭,冷眸睨著她,扣動扳機,啪,又是一箭。
江妧未說完的話被封S在喉間。
「孤已經忍你們江家很久了。」
江妧軟綿綿地栽了下去。
我抱著阿花,感受到它的身體在一點一點地冷下去。
我試圖焐熱它,可無濟於事。
它就像平日裡睡著了那樣,安安靜靜地躺在我懷裡。
我忍不住地哭。
沈宴抽出隨身佩劍,森寒劍光陡然一閃。
再回神時,剩下的刺客已被他盡數殲滅。
「月瑤。」
他向我走來。
他身後有個刺客尚存一絲氣息,朝我擲過來一枚暗器。
我躲閃不及,被刺傷了腹部。
巨大的衝力迫使著我向後退。
接著一腳踩空,身體驟然失重,開始不受控制地朝山下跌落。
阿花先掉了下去。
「祝月瑤!!」
在我即將墜下山崖時,沈宴一個飛身過來,堪堪抓住了我的衣袖。
我懸在半空。
他竭力大喊:「月瑤,別怕,我拉你上來!」
可我已經沒有任何想活下去的信念了。
我的阿花S了。
我好不容易撿起了一點點活著的念頭,再一次被摔得粉碎。
就讓我也S了吧。
我拔出頭上金釵。
他目眦欲裂,「祝月瑤!不要!」
「刺啦——」
絲帛崩斷。
金釵尖利的尾部割斷了袖袍。
「祝月瑤!」
在他的驚呼聲中,我飛速墜下山崖。
10
我醒來時,渾身都很痛。
有個男人守在我床邊,他邋裡邋遢,胡子拉碴,眼中布滿血絲。
見我醒了,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
胡「月瑤……」
巴我痛得龇牙咧嘴,抽出手,怵惕地看著他:
「你是誰?」
士他目光閃過一絲慌亂。
微「你,我……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是誰?」
信「不記得。」
公「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嗎?再好好想想呢?」
眾我撐著腦袋苦索良久,終於記起來了點東西。
號「我大概就記得一個名字……叫沈宴吧,也不知道那人是誰。」
這名字就像個烙印一般。
他啞口無言,眼淚突然一下就湧了出來,然後把頭埋在臂彎裡,低聲啜泣起來。
我頭本來就痛,他這一哭,我更心煩意亂。
我忍不住打斷他。
「我說沈宴你哭什麼?你認識他?」
我又猜:
「你哭得這麼傷心,難道是沈宴S了?」
他狠狠抹了一把眼淚,許久才平復下來。
「月瑤,我就是沈宴啊。」
「……」
11
我失憶了,眼前這個叫沈宴的人是我夫君。
失憶之前,我們很恩愛。
他是佥都御史,從四品,在這天上掉片瓦都能隨機砸S兩個幸運二品大員的京城裡,實在算不上顯貴。
平時,他要工作,我就待在家裡養傷,偶爾喝一些調理身子的補藥。
大概過了一年半,大夫才說我的身體情況允許出門。
沈宴待我很好,但我總是忍不住懷疑他的身份。
因為……
他真的是太有錢了。
出去玩,隻要我多看了兩眼的東西,他都會立刻買下來。
我穿的戴的,都是最時興的限量款。
這是一個佥都御史能負擔得起的嗎?
入了夜,我們在院中躺椅上納涼,他抱著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我突然問:
「我們真的是夫婦嗎?
「為什麼總感覺,我像是你什麼見不得光的情人一樣?」
每次出門,我們都戴著擋臉的帷帽,好像做什麼虧心事怕被人認出來一樣。
他低頭過來吻我,寵溺地笑笑。
「別想耍賴,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咱們都成婚五年了,婚書上明明白白寫著呢。」
「婚書?哪呢?給我看看。」
「呃,這個嘛……」他突然就變得結巴。
「在我們家另一棟房子裡。那房子最近在修葺,不方便進去,等以後啊我一定給你看。」
他又開始拉著我,給我講往事。
他說,我在他很落魄的時候嫁了他。那時他都沒有給過我一場隆重的婚宴,所以,等那房子修好之後,他要好好給我補一次婚宴。
我的注意力,已經從「婚書」轉移到了「我們家的另一棟房子」上。
我下巴都要驚掉了——
京城的房價,已經是天價了!
據說,某個副官在京郊買了棟鬧鬼的宅子,還要還 80 年分期房貸。
而我們家居然在這裡有兩棟房??!!
他該不會是個貪官吧?
最近反腐力度很大,我日夜擔驚受怕。
怕他落馬,怕我跟著腦袋搬家。
於是在他再次一擲千金給我買東西時,我按住了他的手。
「別買了,別買了,我不要了。」
他很疑惑:「為什麼?你不是很喜歡嗎?」
我咬咬牙,還是忍住了:
「其實我也不是很喜歡,尤其是這個顏色搭配,感覺有點過時了,再逛逛看吧。」
我拉著他,在掌櫃怪異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12
沈宴有急事出差,已經幾天沒回家了。
我在家睡覺,醒來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
香暖金彝,雕金浮翠。
我一骨碌坐起來。
不一會,沈宴來了。
他與之前不一樣了。
長袍玉冠,雍貴凌厲。
是我從沒見過的陌生一面,可又有幾分說不出的熟悉感。
他伸手過來抱我。
「月瑤,你醒了?」
我表情誇張,指著奢靡的寢殿。
「這裡是皇宮?」
他點頭。
「你說的『我們家另一棟房子』?」
他又點頭。
「所以我們之前是……」
「太子,太子妃。」
他正色答道。
「可為什麼我們之前要躲躲藏藏?」
他摟著我的肩。
當初有太多人惦記著太子的位置了,比如已被賜S的煜王。
兩年前,煜王在我們一次出行中行刺,我也是在那次刺S中受傷失憶的。
他還給我看了我們的婚書。
紅色布絹,上面是我們的字跡。
「翠眉偕老應難比,效鸞鳳,鎮日於飛。惟願千秋萬萬歲,永同歡。」
「此證:沈宴、祝月瑤」
時間也恰好是五年前。
之前種種不合理的跡象,有錢、隱瞞身份、婚書,全都一一對應上了。
他沒有騙我。
「你!你你你,你真是……」
他抓著我的手,小心翼翼問:
「可是因為我瞞著你所以生氣?」
我笑逐顏開。
「你真是太會給人驚喜了。」
一覺醒來從御史夫人變成皇後了,真是太突然了,叫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13
封後典禮被延後了。
我懷孕了。
沈宴知道這個消息之後,趴在我肚子上聽了很久,笑著笑著,又哭了出來。
……
他真的好愛哭啊。
他以前也這樣嗎?
我輕輕拍著他:
「欸,哭什麼,我還沒哭呢,好了好了,太醫還在呢……」
取名是個麻煩事兒。
我擬了整整三頁紙,也沒有選出一個滿意的來。
算了,也不是很急。
我撂下筆,雙手覆上小腹。
生命真的很神奇。
明明什麼動靜都沒有,此刻我卻能強烈地感覺到它的存在。
它像種子落在土裡,我用血肉與愛澆灌它,它與我共存著,共同感受窗外明媚的陽光,就連耳朵也幻聽了,有一道稚嫩的聲音,在喊我娘親。
14
沈宴在書房與大臣議事。
我在外面斷斷續續聽到一些,什麼「煜王餘黨」「江家」「殘孽」。
「陳羨五年前曾與江家有秘密往來,陛下意欲如何?」
沈宴擰眉:
「朕親自審。」
「是,陛下。」
我探出半個腦袋。
沈宴看見我,眼神有一瞬間慌亂,旋即又恢復了平靜。
他「啪」地一下合上奏折。
「此事改日再議,愛卿若無其他要事,就先退下吧。」
臣子行禮。
「臣告退。」
15
我朝他張開手。
「月瑤。」
他朝我信步走來,方才凝重的表情頃刻化為了潺潺流淌的月光。
他彎下腰,讓我勾住他脖子,然後單手把我託起來。
「想吃什麼?」他蹭蹭我額頭。
「嗯,想吃……」
我咬唇思索,舉棋不定。
他給出了參考。
「冰荔枝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