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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是什麼,我蓋上手機,在桌上摸索了一會兒,忍不住問李琪:「琪琪,你有看到微博上學校表白牆嗎?」
「看到了,咋了?」她趴在床上兩隻大拇指在手機上操作地飛快。
「他們好像有點誤會我跟顧淮的關系了,你說我要不要提醒他一下……免得影響到他。」我還記得他上次為了王欽雅賽摩託車的事。
「誤會?誤會什麼?」她眼睛不抬,聲音卻高了八個度,下一秒爆發,「草!跑個屁啊!家快沒了沒人守,就知道衝衝衝,衝你媽啊,炸了炸了。」
「什麼誤會啊,我他媽還以為你倆都互表心意已經在一起了,合著你倆現在還在扯誤會的階段?」她吭吭哧哧地爬下來,揮著手激動地問。
她恨鐵不成鋼地點著我的額頭:「林夏夏,你到底是怎麼長大的啊,你對別人的情感怎麼這麼遲鈍啊?兩個學校的人都看出來顧淮多喜歡你了,你一點都感覺不到嗎?」
我有些茫然地低下頭,心髒開始「撲通撲通」地跳著,我按了許久它才平靜下來。
就像我的思緒平靜了一樣,我熱烈跳動的心也被逼著平靜如S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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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那天他來找我時,我一眼就看到他的頭發。
他抓了抓頭上的黑發,問我不好看嗎?
我點點頭,說好看。
他真的很好看,怎樣都好看。
不是我感覺不到,而是我不敢想,也是我不願想。不去想,不去理會,裝作若無其事。
溫春寒秋,秋日綴滿金黃,重重疊疊的煙霞如各花入各眼,在我這兒,總有一股戛然而止的晦澀。
第四節「微觀經濟」下課時,我抱著書從教室出來,看見顧淮正倚在欄杆處,橙紅的霞光灑了他滿身,路過的同學舉起手機拍他,他笑笑拒絕了。
他看見我,眼眸亮了亮,跟旁人指了指我,溫和謙虛,同他的為人很不一樣。
仿佛,遇見與我相關的事,他都會收斂。
顧淮拿著奶茶在我眼前晃了晃,笑道:「林之夏,我今天比昨天帥?」
我捏著手機,搖搖頭。
沒有,顧淮,你每一天都很好看。
他撕掉吸管袋,戳了進去,遞到我面前,隨手接過我懷裡的書拿在手上。
「那你怎麼還看呆了?你這樣很容易讓我誤會。」
我斂下眼睑,低頭接過奶茶,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剛接到的電話,是大伯母那令人惡寒的聲音。
有些事,不如趁早了斷的好,越久越深,越難自愈。
「誤會什麼?」我淡淡地問道。
這是我第一次這樣直白地將曖昧扯碎,顧淮愣了愣。
我跟他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他似乎比許多人都能看清我。
這也是為什麼,原本葷素不急、肆意張揚的顧淮,在我面前總是小心翼翼。
他應當是喜歡我的,但這份喜歡總是帶著一些顧忌的小心。
顧淮這樣的人,不應當在情愛中前瞻後顧、委曲求全的。
陽光正垂垂西下,金色餘暉染了整個金黃。
顧淮將手搭在欄杆上,他的右手握緊又松開,他無意識地反復了幾次,而後若無其事地轉頭看我。
他真的很好看,夕陽的剪影勾勒出他烏黑的短發,一雙淡漠的桃花眼對著我總是笑著的,微微地佝著的身體,肆意地放松,縈繞著與生俱來的慵懶感。
他的聲音很緊張,哪怕刻意地裝著放松。
他問:「林之夏,能在一起嗎?」
能在一起嗎?我是怎麼回答的,我沒有說話,我隻是沉默地搖了搖頭。
不看他瞬間僵住的神情,也不看他眼中陡然熄滅的火焰。
天色逐漸地暗沉,彎月開始上崗。
他神色頓住,眼神牢牢地盯著我:「我能,問問為什麼嗎?」
我扯著嘴角笑了笑:「能為什麼,不過是因為不喜歡。」
「所以,這段時間你在耍我玩?」
「抱歉……」
他氣笑了,抓了一把頭上的黑發,自嘲地笑了笑:「行,行……」
我盯著他越走越遠的背影,張開手心,裡面靜靜地躺著一個護身符。
我這人其實防詐騙意識很強,因為我很怕別人三言兩語就把我錢騙走,所以路上那種拉人的我都是第一時間拒絕的。
但今天這個師傅說,這個護身符百試百靈,以前有個專門賽車的,就是因為買了他們家的護身符,車翻了人都沒事。
我想了想,昨天家教的錢還夠呢,就買下了。
眼淚不受控制地砸了下來,在地面砸出一個個水坑。
顧淮大約不會明白,我就像是從樹根底下往上爬的螞蟻,或許我要幾十年的時間才能爬上枝頭。
而我在樹底下拼命地尋找出路往上爬的時候,他已經在高高的樹枝頭迎著烈烈朝陽,熠熠生輝。
10
我以為我是理智而冷靜的,可是李琪說我那幾天像被人挖了心一樣。
日子仿佛安定了下來,我偶爾會想到顧淮,但總覺得隻是做了一場短暫的夢。
這天晚上,我從家教的地方回來,到了離學校最近的公交站,還要走一大段路,這段路在靠學校後方的地方,一直比較偏僻,每次從這走我都有些害怕。
可是今天晚上,我不知道為什麼,沒由來地有些深度恐懼。
我加快了腳步,下一秒,有個人影從側邊巷子衝了出來。
我尖叫了一聲,下意識地要往前跑,書包卻被人狠狠地拽住。
「臭娘們兒,跑什麼?!」一道雄厚的男聲從身後傳來。
我忍著害怕回頭看過去,心沉入了谷底:「怎麼是你?你想做什麼?你放開我!」
我的手靠近包下方,去摸防狼噴霧,卻怎麼也摸不到。
「我想做什麼?我還想問你為啥把我電話拉黑?你們家拿了錢,你現在跑不了,非得我在這兒逮你是吧?!」
眼前的人叫王峰,這是我第二次見到他,第一次我報了警,但是沒用,他依舊能到處蹦跶。
「我沒有拿你的錢,誰拿了你的錢你找誰,你如果再這樣,我會再報警!」我顫抖著手,趁他不注意將書包扔給他,就想轉身跑。
下一秒卻被他抓住手臂,他的臉上滿是橫肉,此刻掛著讓人作嘔的表情靠近了我。
我巡視著四周,僅有幾個路人路過,我向他們呼喊。
王峰捂著我的嘴,厲聲道:「看什麼看?!沒看過夫妻吵架?!」
我搖頭,路人卻紛紛地走開。
有什麼聲音闖了進來,王峰身後,我從淚眼中看見了顧淮,我以為這大約是幻覺。
他從單車上跳了下來,抬起腳將王峰踢到地上,然後順了一根不知從哪兒來的木棍,發了狠地在王峰身上抽打,招招狠勁兒,卻招招避開了要害。
王峰在地上「哇哇」亂叫:「你他媽的哪來的王八蛋,老子跟媳婦打鬧,你個狗逼東西,老子報警抓你。」
顧淮停了下來,抓了一把頭發,回頭看了我一眼,又抽了他一棍:「你媳婦?做夢沒做醒?誰他媽是你媳婦?」
「她就是我媳婦,我花了五萬買來的!」
我扯著顧淮衣袖,聲音嘶啞地喊他:「別打了,報警吧。」
他轉了身,一頭黑色短發凌亂不堪,一雙眼睛黑沉沉地看著我。
身後的王峰不知什麼時候站了起來,我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拿起一塊東西用力地砸在了顧淮頭上。
「操。」顧淮捂著頭,彎下腰。
我喉嚨堵塞,目光驚裂,拿過了他手上的棍子,想也不想地就照著王峰的頭狠狠地敲了下去。
他倒在地上時,顧淮倒在了我懷裡,警車聲響了起來。
我害怕地摸著顧淮的頭,手足無措地叫著他。
醫院裡,顧淮醒得很快,幸好當時王峰被他打得有些暈,所以手勁下得不大。
可我還是後怕,後怕之餘又有些厭棄自己。
醫生給他做完檢查,抽空看了我一眼,說道「小伙子,女朋友哭成那樣,不哄哄?」
顧淮坐了起來,看了我半晌,朝我張開手:「過來。」
他拿手指擦我臉上的淚痕,嘆道:「哭什麼?為那種人不值得。」
我搖搖頭:「不是……對不起。」
他:「那是為我?為我也不行,我這不是沒事嗎?就是有點輕微腦震蕩,別哭。」
我還是不停地重復著:「對不起……我把你弄成這樣……」
我知道他會問我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我在想要怎麼說的時候。
他反而說:「沒事,你要是不想跟我說,就交給警察……」
我輕聲地開口:「他說得有一半對,他是我大伯母硬塞過來的相親對象,我第一次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我就明確地拒絕了。可是有一天,他拿著我的照片在校門口堵到了我。」
王峰是個離了婚帶著孩子的男人,他也是襄垣村的人,現在在臨市打工。
顧淮皺著眉:「相親?你才大二……」
我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實話實說:「我大伯母見錢眼開,她說越年輕越能賣好價錢……」
「我不知道他們怎麼說的,第二次見到王峰,他就一直囔著收了我大伯母五萬塊的彩禮錢,就像今天這樣。」
「我報警了,也沒用。我大伯母將錢都花完了,我在湊錢給他,就差一點點,我就好了……」
「你有沒有想過,他要的不是那五萬塊錢?。」顧淮看著我,問了一句。
我知道,可是我報警了,警察隻是說了幾句就把他放了。所以,之前很長一段時間,我連校門都不敢踏出去,在學校裡我很安全。
顧淮打了幾個電話,醫院裡瞬間擠滿了人。
他將我擋在身後,事無巨細地跟他們交代著,有的我聽得懂,有的我聽不懂。
人走後,他蹲下來看我,說:「你放心,這是老顧的律師團隊,我今天這頭不能白砸,怎麼說也得讓他賠個幾十萬。」
後來的事情,我做了筆錄後,警察說會好好地處理。
等我再聽說的時候,是王峰看著醫院開具的一堆顧淮的病單,嚇得不敢說話。
再牽扯下去,又發現王峰竟然還是顧家旗下公司的某個員工,他輾轉打聽到自己砸了董事長兒子,嚇得命都沒了。
我將湊到的五萬塊錢還給了王峰,再之後的事情我就沒再關心,隻知道自那以後,王峰就再也沒有出現。
而我和顧淮之間,仿佛又回到了沒有決裂前的時候,他沒再問過我喜歡與否,關於那場失敗的告白,他大約看懂了些什麼。
他開車帶我去了著名的煙霞山,凌晨四點時,山中空氣還冷,車內卻一片溫和。
到了山上時,東方天際已經泛紅,氣溫卻還是湿冷,一件羽絨外套蓋在了我身上。
顧淮雙手搭著我的肩膀,將我的視線移向湖泊天際處。
那裡,晦色的濃雲翻滾開來,緊接著,天隙中破開萬丈金芒,一輪橙黃的圓日從雲浪中漸緩漸起,剎那間,山中百草千樹都被點亮,晶亮的光輝綴滿大地。
顧淮站在我身旁,身上灑滿了朝陽的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