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什麼不找男朋友?」
顧時麓一句話,絕S了我的心。
他仰頭,居高臨下。
「想讓哓哓不把你當成情敵很簡單,你現在就去找個男朋友,北大如果沒有好的,我去北大青鳥給你找。」
「顧時麓,你不要太過分!」
他挑眉:「不找,你就還是放不下我。」
如此強詞奪理,如此蔑視我的人格。
不知是生氣還是委屈,鼻尖好酸。
Advertisement
我用力眨眼,不讓淚落下。
指著顧時麓的鼻子,厲聲道:
「好,這是你說的,不要後悔。」
說完,我放下手裡的東西,隨手扯了一個人。
在顧時麓面前,與他雙唇相觸。
「這樣總可以了吧。」
他沒有說話,瞪大眼睛,眸心血紅。
我抹了抹嘴角花掉的口紅,嘲笑他。
「是你讓我找男朋友,怎麼我找了,你反倒還不高興呢?」
6
顧時麓的臉,黑得像鍋底一樣。
他眯起眼,沒有回答,而是安慰白哓。
「這下你能放心了。」
白哓縮在他懷裡,嬌羞地點頭。
空氣中,散發著一股讓人作嘔的氣息。
他們走了。
走之前,一個眼神都沒有給我留。
我的反抗,在他們眼裡仿佛成了笑話。
眼角終究是沒能忍住那一滴淚,不爭氣地順著鼻梁落下。
所幸,沒有被顧時麓他們看到。
我回頭,這才想起還有一個人。
隨口扯了個謊:「抱歉,我剛才抽中大冒險,無意冒犯。」
他沒有說話。
我下意識抬頭,對上一雙幹淨的眼睛。
手裡,多了一包未拆封的紙巾。
7
再後來,我就沒有見過他。
直到開學第一天班會,他作為班助,筆挺地站在講臺邊。
面色淡淡的,嗓音似泉水般清冷。
「我是統計學大一三班的班助蕭名笙,在校期間有任何需要幫助盡管找我。」
蕭名笙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一串數字。
這是我第一次仔細看他的臉。
金絲邊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給那雙冷峻的眼,更添了幾分疏離。
「好帥。」
有幾個女生沒忍住發出贊嘆,迅速拿出手機加微信。
我盯著黑板上的數字,遲遲不敢下手。
畢竟我們的第一次相遇,實在算不上體面。
中場休息時間,同學們紛紛跑去圍在蕭名笙身邊,向他詢問北大的校園生活。
隻有我坐在原位,生怕被他看到。
之後班主任來講了些注意事項,宣布班會結束。
我跟在人群後面往外走。
走到門邊時,蕭名笙低聲說:
「以後在校外有困難找保安老師,比隨手拉個人更安全。」
我臉一紅,小聲道了句謝。
回到寢室,室友們已經把蕭名笙的個人情況全打聽好了。
他是大二學長,當年的省狀元,統計學排名第一。
有人提了一嘴:「關鍵是,他還沒有女朋友。」
室友八卦:「怎麼,你想追他啊?」
「近水樓臺先得月嘛,大學就是個小社會,要抓住一切可利用的資源。」
她們討論該怎麼追這朵高嶺之花,突然問到我。
「嚴研,你覺得蕭名笙怎麼樣?」
我一愣,搖頭:「我跟他沒怎麼接觸過,不太清楚。」
「這樣啊,那下次我追到了讓你多接觸接觸。」
明明是句玩笑話,可我的臉卻不經意紅了。
8
蕭名笙是個稱職的班助,隻要沒課都會來陪我們。
有次實驗課,我被一組數據卡了很久,室友讓我去問蕭名笙。
我婉拒。
室友勸我:「沒事的,你看瑤瑤問得多勤,都快變她私教了。」
我回頭。
蕭名笙正被一群人圍著問問題,他像隻給雛鳥喂食的燕子,耐心照顧著一張張嗷嗷待哺的嘴。
我不禁輕笑出聲。
蕭名笙聞聲抬頭,與我四目相對。
一瞬間,我將眼神挪開,假裝沒有看過他,繼續研究數據。
臨近下課,同學們做完實驗陸續走了,就我還在原地。
忽然,一道清冷的聲音出現在我耳後。
「這裡,上調 60%。」
我按他說的做,終於得出正確結果。
本能轉頭致謝,又有些不好意思,尷尬地撥了撥劉海。
「上次……」
「上次的事我沒放在心上,你不用緊張。」
「以後有問題大膽問,我能幫的都會幫。」
蕭名笙推了推眼鏡,冷峻的臉龐,沒有一絲偏頗。
檢查過實驗室裡的設備狀態,他就走了。
我終於松了口氣,追上去,問他數據錯誤的原因。
他邊走邊解釋,枯燥的學術在他口中如音樂般通俗易懂,好聽得像個彈鋼琴的大師。
走到樓下,才發現外面下起了暴雨,可我沒帶傘。
為難之際,一把黑色的傘在我頭頂上方撐開,擋下洶湧的雨滴。
蕭名笙撐著傘,站在我左邊,如暗夜中的神祇。
我算是知道,為什麼言情劇裡總會有這種老套的劇情。
原來,真的會讓人心動。
9
送我到宿舍後,蕭名笙半個人都湿了,我幹得像穿過沙漠。
從前也有這樣的場景,隻不過我是撐傘的人。
顧時麓還總怪我沒撐好傘,害他淋湿。
我隻好把傘傾斜,結果自己淋湿了左肩。
時間長了,左邊肩膀一到下雨天就隱隱作痛。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左肩的痛楚並不是因為下雨。
而是因為顧時麓。
如今我們分道揚鑣,我想,應該就不會再疼了。
從那以後,我每次被難題困住,就會看到蕭名笙。
他總是恰到好處地等在我身後,等我過去問他。
在北大的第二個月。
我在實驗室做實驗,手機不斷傳來震動,掛掉又打來。
來電人是我媽,以她的性格,我不接是不會罷休的,甚至還打來了視頻電話。
我隻好去走廊上接,迎面就是一句質問。
「什麼時候回來?」
雖然微信視頻模糊了背景,但還是能看出來。
她在顧家。
可那個地方,我是不會再回去的。
見我不說話,她嘆氣,苦口婆心。
「時麓就是一時貪新鮮,等他玩夠了肯定還是會回頭找你。」
「你顧姨那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該不會真就因為那點小事跟他們計較吧?」
「差不多可以了,別鬧脾氣。」
明明是我最親的人,說出的話卻句句都在貶低我。
我這輩子都沒有任性過,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出自真心,可他們不信。
顧家是什麼好人嗎?
一個S人犯,一個幫忙毀屍滅跡。
可惜這些再這一世都還沒發生,就算我說出來也沒人會信。
「我不會回去,顧家對我的恩情,已經被那一巴掌打斷了,此後兩不相欠。」
我媽情緒驟然激動。
「嚴研,你沒良心啊!」
「顧家對你這麼好,你跟時麓十年的感情說扔就扔,還是個人嗎?!」
「你不為他們考慮,也得為自己考慮,你一個北漂,真當上了北大就能在北京出人頭地了?一個月房租就能要你半條命!」
「顧家條件好,不跟著時麓誰要你?」
接二連三的逼迫,像無數臺打樁機在耳邊轟鳴,攪得腦子嗡嗡發脹。
在我就快要忍不住的時候,小窗裡,看到了蕭名笙的身影。
反正已經有一次,大不了再來一次。
下一秒,發昏的腦子發出指令。
我把蕭名笙拽到攝像頭前,跟我媽說。
「我有男朋友了,不要再給我打電話!」
我媽愣了一下,沒等她反應過來,迅速掛斷。
握著平靜的手機,我松了口氣。
回頭,蕭名笙正直直地看著我,用他清冷的聲音問。
「上次我沒有問,這次,可以給我個解釋嗎?」
10
他問我可不可以,意味著我可以拒絕。
但這樣,也太不厚道了。
我把我和顧時麓的糾葛說給他聽,說完忍不住嘆息。
「我阻止不行,不阻止也不行,到底要怎麼做才是對的?」
蕭名笙沉默了。
不知過了多久,清冷的聲線再次響起,擲地有聲。
「培養一名北大學子多不容易,不僅是自己的努力,還有父母、學校乃至國家在背後付出。」
「他放棄的不單單是自己的前途,更讓國家失去一個人才。」
「如果當初錢老為了一己私欲留在美國,哪來今日和平安定的生活?」
「雖然你的竹馬沒有那麼大的能量,可誰又知道,這隻扇動翅膀的蝴蝶,會掀起怎樣的風浪。」
一瞬間,我仿佛穿越到歷史的洪流,聽那些偉人講述自己的報國理想。
這番言論,讓他一米八三的身形顯得更加高大。
我被他感染,跟著他一起研究學術,到處打比賽拓寬視野。
我媽也沒再給我打過騷擾電話,因為我用豐厚的獎學金堵住了她的嘴。
大二那年,白哓在高中班級群裡發了她和顧時麓的結婚照。
在一連串的祝福中,我也跟了一句。
「祝你們白頭偕老,幸福美滿。」
白哓特地艾特我,說了句。
「希望你也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這讓我的祝福,似乎顯得陰陽怪氣起來。
但我是真心的。
真心希望他們鎖S,永遠不要出現在我的世界裡。
可僅僅過去了一年。
一通陌生的來電裡,傳來了顧時麓疲憊又沙啞的聲音。
「嚴研,我跟白哓分手了,你還會回到我身邊嗎?」
11
那時候我正在爭取碩博連讀的免推名額,分不出精力。
以免顧時麓再次騷擾,我一句話沒說直接掛斷,並將他拉黑。
能結果出來後,我媽打電話讓我抽空回一趟家,說我爸身體不太舒服。
我有些狐疑,可顧及爸爸的身體,還是找了個假期回家。
出發那天,蕭名笙在樓下等我。
「要幫忙的話,隨時叫我。」
我打趣:「你放心,這次要是有什麼事,我不會隨手拉個人解決。」
他幫我提行李:「你知道就好。」
蕭名笙送我到高鐵站,等檢完票才走。
到站時天已經黑了。
我媽來接我,一通無關緊要的寒暄問暖過後,她問我。
「你那個男朋友,處得怎麼樣?」
我愣了一下,隨口糊弄道:「還行。」
她似乎有些憂慮,夕陽的斜光打在她臉上,半陰半陽。
「先回家。」
我特地留意回程的路,不是去顧家的。
還好。
我媽帶我進了一個新的小區,看裝修應該是近年才開的樓盤。
大概是他們打工攢夠了錢,再加上我在北大獲得的各項獎金數額不小,買了新房也很正常。
可當房門打開後,我卻看到了這輩子都不想看到的面容。
「嚴研,你終究還是回來了。」
12
看到我,顧時麓很興奮。
我想走,卻被爸媽擋住。
我媽熱情介紹:「這是時麓的房子,140 多方,住兩個人足夠。」
臉上洋溢的那種驕傲,仿佛房子是她的一樣。
房子打掃得幹幹淨淨,顯然是為了迎接我回來特地準備過。
可美中不足的是,主臥牆壁上,被大型相框遮擋後留下了色差。
這裡,是顧時麓和白哓的婚房。
是顧媽媽全款買的。
據說他倆因為彩禮沒談妥後,顧媽媽就把白哓趕了出去。
這是又想強行把我騙進來嗎?
顧媽媽起身,跟我道歉。
「嚴研,從前是我太心急,傷了你的心,沒想到你賭氣賭了這麼多年。」
顧時麓也跟著道歉。
「我知道錯了,當初我年少氣盛不懂事,被所謂的愛情衝昏頭腦。回過頭來才發現,真正的愛情就在我身邊。」
「還好我跟白哓沒領證,一切還能從頭開始。」
我看著他們所謂的懺悔,心裡沒有半點漣漪。
把人弄S,再道歉,有什麼用呢?
我越過顧時麓,走到茶幾旁,直面顧媽媽。
「顧姨,我沒有賭氣。」
她高興:「沒賭氣就好,回來吧,回家。」
說完,她招招手叫我過去。
我沒有動,平靜直視。
「我沒賭氣,我是認真的,我也從來沒喜歡過顧時麓,這裡不是我家。」
顧媽媽臉變黑了。
她還沒說什麼,反倒是我爸先跳起來,怒斥我。
「怎麼跟你顧姨說話的?你跟時麓十幾年感情,你們在一起本來就是應該的,管你喜不喜歡!」
一句應該的,就把我這輩子打發了嗎?
最讓我傷心的是,這個人,竟然就是生我養我的父母。
「為什麼?為什麼我非要跟顧時麓在一起?我會闖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
我激動地喊出這句話,可我的父親,隻覺得不屑。
「清華北大又怎麼樣?現在就業環境這麼差,北大畢業又能賺多少錢?倒不如嫁得好,能少奮鬥好幾年。」
心寒了。
像被浸在冰水裡一樣。
哪怕我每年寄回家十萬獎學金,在他們眼裡,依然比不上嫁掉。
無數人,或自願或被迫走上這條既定的道路,臉上被強行打上微笑。
若想要反抗,他們就會指著那條「幸福之路」,說:
「誰不是這麼過來的。」
「大家都走,說明那條路是對的。」
是嗎?
可那條路,我真的,不想走啊。
顧時麓拉住我的手,想要挽回。
我看著這間房子裡的人。
這些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好的人,像保鮮膜貼在我臉上一樣。
一層一層,讓人窒息。
我甩開顧時麓的手。
「你,就是個人渣,我不會跟我不喜歡的人結婚。」
說完,我拿起行李大步走向門口。
剛打開門,就被顧時麓強行拽了回去。
「嚴研,你今天哪裡都別想去!」
他用力扼住我的手腕,抓得生疼。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清冷嗓音,從我身後傳來。
「放開我女朋友。」
我回過頭。